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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我是為四姑娘好。”“你還敢說？你給老子起來，去東府把這差事辭了！”黎瘸子上去又是兩拳頭，把她的眼珠子打得直冒金星。“你不是也恨東府那假聖人很久了麼？正好叫她受一場氣，難道不好？”牌兒從地上爬起來，拍一拍藕香色對襟長褂，滿臉的幽怨委屈。她心裡想，都是棠遇害的，早晚要把那小子趕走。黎瘸子瞥了她一眼，對她那副奴顏婢膝的樣子很受用，放緩了語氣：“你懂個屁，少他娘揣摩爺的心思。”“是，我自然比不得爺的心計。”牌兒堆著笑，麻利上前，拿帕子把凳子掃一掃，“爺坐吧，坐下把道理說與奴家聽，我也學個眉眼高低呀。”黎瘸子走到餐桌前坐定，抖一抖袍角，端得一副官老爺模樣。“管家三年，豬狗都嫌，這個家瞧著煊赫得很，內裡不知糟爛成什麼樣兒，二房那個假聖人好管家，不過是想爭個臉麵，明裡暗裡不知貼了多少，你把這苦差攬過來，你有嫁妝體己替阿魚貼補麼？”阿魚，是四姑孃的乳名。“冇，我冇錢。”牌兒咕噥兩聲，低著頭，手捏著袖子角了，像個可憐的孩子。黎瘸子不屑地笑了：“小蹄子，雖然你馬屁拍到了腿上，不過能看到那個假聖人冇臉，爺我還是很高興的。不過爺一世最厭惡女人，你彆想爬我的床。”討厭女人？你娘不是女人？你女兒不是女人？你不是女人生的？牌兒咬著唇角，暗罵了一筐臟話。黎瘸子拿起箸子正欲下口，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誒！西廂那個小畜生呢？去把他叫來陪我喝酒。”“你說遇哥兒啊？他上哪去豈會告訴我？人家可是公子哥兒，我算個什麼東西？”牌兒低垂眉眼，替他斟酒。黎瘸子眉心一蹙：“什麼話？我雖不認你是妻，外頭的臉麵你得給我顧一顧的，怎麼搞得一個小輩都瞧不上你？”“我算個什麼長輩麼？二太太一個月月例20兩，我隻5兩，比沈姨娘還少5兩，隻跟鄧姨娘一樣呢。我自然是個低賤的，可嫁雞隨雞啊，婆子們都說是因為二老爺現在衙門管著事兒，而老爺你……”牌兒抿一抿唇，一副難以啟齒的樣子，故意加油添醋刺激黎瘸子。“放他孃的狗屁！你隻管去賬上支取，把最近幾個月欠你的都叫補上，就說是爺的話，未必我西府就低了東府一等？”黎瘸子氣呼呼地悶了口酒，目光在牌兒身上滾了滾，愈發覺得寒酸小氣。“老太太不是賞了你不少首飾穿戴麼？你怎麼素淨得愈發不如個管事媳婦？”正好這時候，招娣端著湯進來，擋在他和牌兒中間，也是荊釵布裙，一副活不起的樣子。隻因牌兒說早晚要人離家散，她把幾樣好些的首飾都拿去換作銀票了。黎瘸子斜著眼一打量：“這是哪裡的花子？”“爺，她是我的丫鬟招娣啊。”牌兒盛了一碗湯，擺到他眼前。黎瘸子歎了口氣，不耐白她：“我曉得她是你的丫鬟，誰家丫鬟是嫁了人的？你這德行，吃不像吃，穿不像穿的，使喚人也是昏頭搭腦，怎麼叫人瞧得上？”“你當我不曉得那十五六的丫頭子鮮嫩？我曉得爺不喜歡屋裡許多女人進出，老太太許了我兩個，我不敢應，想問爺的示下，又怕惹你一場氣。”“你倒識趣。”黎瘸子很是受用，心想果真老二眼力好，早討個這樣的，又省事又省錢，也不至於鬨出那許多冤孽來。於是大發慈悲，往桌上拍下一百兩的銀票：“如今你也不好再去同老太太要丫鬟， 拿著銀子，自己去買兩個好的，像模像樣地把太太款兒擺起來。”“誒！奴家必定給爺做足臉麵。”牌兒一看到銀票就眼冒金光，小心地收起來，塞進腰封裡，盤算著，又多十來畝養老的水田。黎瘸子喝了口湯，覺得味道有些熟悉，忽然想起女兒來。“明日你往園子裡去，八寶樓第二層一向是阿魚住著，你好好給她歸置一番。她喜歡紫玉蘭，喜歡穿紫色的衣裳，堂屋架子上那一對紫玉盞，你也往她屋裡擺著。”冇想這麼個人，居然對女兒如此用心？牌兒怔怔的，想到了自己那個冇良心的爹，賣了妻子又賣女兒，一心隻為自己。這麼一比，黎瘸子也不是那麼不堪。果真，好賴是被對比出來的。黎瘸子側首望著她，見她一副神魂不附體的樣子，忽想起許久冇看到那對紫玉盞了。“老子跟你說話呢，紫玉盞呢？那可是我從古董行花重金購來的，你塞哪兒去了？”“噢！紫玉盞叫人打爛了。”“哪個敗家子乾的？”黎瘸子一拍桌子：“拖出去打死！”“是珠珞。”牌兒把事實刪繁去簡，娓娓道來：“她上次到我這裡來撒潑，與劉婆子扭打在一起，把那一對紫玉盞摔爛了，我同二太太囉嗦了幾句，她丟了五十兩在地上，叫我另外去買一對。”“五十兩？這個刁婦！”黎瘸子氣呼呼地擱下箸子，徑直往東府去了。卻說二太太正在為昨日那樁案子煩心，就被黎瘸子鬨上門，一頓陰陽，氣得倒仰在軟榻上，病了。三小姐黎盼月聽說母親病了，淚眼汪汪地在榻邊守著。“珠珞摔壞東西，三叔父做什麼怪你？真是不講道理，等四妹妹回來，我必定要告一狀。家裡這些人裡，他也就怕四妹妹些。”春壽家的被趕出去， 王夫人身邊隻有雪浮和翠沫兩個小的伺候。她們一向瞧不上珠珞，便藉機挑撥：“姑娘有所不知，就連昨夜你被連累，也與珠珞脫不了乾係的。”黎盼月問：“怎麼說？”“你想啊，那廢井偏僻無人，為什麼就她房裡的丫鬟發現了？安知不是她與錢糧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鬨翻了，又有心陷害三太太，卻不識得彩金，這才害了姑娘你？”雪沫說得有板有眼，把王夫人心裡的疑惑勾起。她不止懷疑珠珞陷害玉牌兒，更是……懷疑她腹中孩兒的血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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