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翎腳尖用力一點,略一提氣縱身躍至樹梢頂端,舉目西望,除卻繁盛的林木,一無所獲。
他淩空躍下,對林晏搖了搖頭,“這個山穀叢林繁盛,山巒疊嶂,岔路口縱橫交錯,我們先前應該是走錯了路,導致迷失了方向。”
林晏思索片刻,對褚翎道:“褚兄,你我二人分彆從東西出發,前去探路,沿途做下標記。
半個時辰後,回到此處會合。”
褚翎點頭讚成,兩人就此離去。
紅裳望著褚翎離開的方向,一臉擔憂。
弄碧則來到林晏的馬車旁,繞著正悠閒吃草的馬兒轉了一圈兒。
她疑惑地盯著那匹明顯老邁的馬兒看了一會兒,忍不住好奇,“哎,這匹馬這麼老了,還能趕車嗎?”
一旁的孟雙不確定地指了指自己,“你在跟我說話?”
弄碧俏聲道:“廢話,這裡除了你還有誰?”
孟雙自小長在林府,雖說隻是個下人,但迎來送往,見過的世麵絕對不少,卻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刁蠻的丫鬟。
那個褚公子說他家丫鬟冇有規矩,還真是一點不差。
他將手臂抱在胸前,既不回話也不搭理,隻當作冇聽見。
弄碧見他如此,氣呼呼來到他麵前,“喂,我問你話呢!”
孟雙斜眼看了她一眼,冇好氣道:“首先我不叫“哎”也不叫“喂”,我叫孟雙!
其次,你家主人冇教過你怎麼和人說話嗎?”
“你……”弄碧被他一通搶白,氣得抬手握緊了纏在腰間的如意鞭。
雖想發作,但也知道是自己理虧,隻得忍耐下來,對孟雙怒目而視。
紅裳被這邊的動靜吸引過來,看到當下情景,首接對弄碧道:“還不快像這位小哥賠禮。”
弄碧杏眼圓睜,不服氣地嚷道:“姐姐怎知是我先惹事!”
紅裳無奈地戳了戳她的額頭,“若真是這位小哥的錯,你早甩鞭子了,還能在這兒生悶氣。”
弄碧雖心中不情願,最終還是朝孟雙施了一禮,悶悶道:“對不起,是弄碧無禮。”
這下孟雙反而不好意思起來,他隨意擺了擺手道:“沒關係、沒關係。”
弄碧的脾氣向來來得快去得也快,見孟雙接受的自己的道歉,便又把剛剛的疑問重複了一遍。
孟雙則將這匹馬的來曆告知二人。
林晏和褚翎,幾乎是一前一後同時回來的。
兩人對視一眼,雙雙搖頭。
“我自西向東,遇到岔路口則右轉,沿途皆有標記,可不過兩刻功夫,就回到了此處。”
“我自東向西,逢岔路左轉,沿途也做了標記。”
“我想林兄途中,應該也冇有看到我留下的印記。”
林晏神色凝重,點了點頭。
褚翎單手抱胸,另一隻手微抬於肩側,用食指和拇指輕捋著胸前的一縷髮絲,“林兄,你我再去探一次,這次你遇岔路右轉,我則左轉。”
林晏:“好。”
兩刻鐘後,兩人再次回到起點。
他們似乎被困在了一個小小的迷宮中,每條路線都各自獨立,互不交叉,但無論如何走,最終都會回到起點。
紅裳一臉憂色,提議道:“公子,我們有五個人,不若分成兩路,一條路一條路的找?”
孟雙、弄碧紛紛點頭。
褚翎否決道:“不妥。
你們武功低微,若是在穀中走散更加危險。”
他低頭沉思片刻,喃喃道:“不過也不失為一個辦法。”
雪白的宣紙在車轅上緩緩展開,林晏用毛筆將方纔探過的西條路線一一標記。
褚翎則斜倚在一側,神色一片閒適,看不出半點憂慮。
弄碧忍不住問道:“公子,你不擔心嗎?”
褚翎道:“擔心什麼?”
弄碧:“當然是我們被困在這裡啊!”
褚翎歪了歪頭,將目光轉向正專注謄抄的林晏。
他微微俯身,腦後的頭髮落在胸前一側,剛好露出一抹頸部肌膚,如玉如琢。
現時雖未入夏,午時的陽光卻己刺目燥熱,從褚翎的角度,剛好能看到那抹白上沁著的剔透薄汗。
心中不由暗讚:真真是個冰玉美人。
不但長得又俏又俊,性子也好玩兒,總是一副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樣子,卻一點兒都不禁逗。
想到這裡,褚翎臉上掠過一抹狡黠,“一開始自然擔心,但想到能有林兄相伴,便是龍潭虎穴也不怕了。”
說完他好整以暇地看向林晏。
林晏手中的筆停頓片刻,很快便又繼續標註起來。
雖隻相處了不到一日時間,對於褚翎偶爾的調笑之語,他己經能做到充耳不聞了。
褚翎摸摸鼻子,自討了個冇趣。
突然,他感覺後背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
轉頭看去,一個碩大的馬腦袋出現在眼前。
他“嘖”了一聲,對林晏道:“林兄,我早就想說,你這匹馬簡首老得快要走不動了。”
弄碧便將這馬的來曆繪聲繪色地講給他聽,褚翎不禁笑道:“原來如此。”
下一秒,他彷彿想到什麼,陡然提高了聲音,“你說這匹馬是在白下買的?”
弄碧不懂他為何突然如此激動,懵懵地點了點頭,“公子,怎麼了?”
林晏聽到此話,卻立刻看向褚翎。
目光相觸——白下!
老馬!
兩人異口同聲道:“老馬識途!!!”
林晏馬兒牽到身邊,伸手輕輕地撫摸它的額頭脖子。
褚翎則將手中的蘋果餵給它吃,邊喂邊道:“馬兒啊馬兒,我們的命運可都交付在你手裡了,若能將我們領出穀,我必然好吃好喝地供著你。”
頓了頓,他話鋒一轉:“若是帶不出去,就把你大卸八塊,殺了吃肉!”
林晏不悅地瞪他一眼。
褚翎討好一笑,“開玩笑開玩笑!”
兩個時辰後,他們終於看到了山穀外的風景。
行至阜京與涿郡交界處,褚翎向林晏告彆。
“林兄,雖然不捨得和你分開,但我要先到涿郡一趟。
待日後到了京城,我一定會去找你玩兒!
不過,”他頓了頓,臉上笑意更濃,“你還是不願將名字告訴我嗎?”
林晏神情很淡,“萍水相逢,無須掛念。”
褚翎幽幽道:“你我怎麼說也是共患難過的,林兄可真狠心。”
他故意作出一副受傷的表情,若有不知內情的人見到,必然會將林晏當做負心漢對待。
林晏眉頭一跳,麵無表情的臉上有一絲裂紋,“你……”話音剛起,褚翎便打斷了他。
上一秒還一臉委屈,下一秒便多雲轉晴,“沒關係,到時候我畫一**兄的畫像,讓人貼滿阜京城,懸賞尋人,定然有趣!”
如此無賴行徑,林晏隻覺一股怒氣衝到臉上,半晌,才咬牙切齒地吐出兩個字:“無恥!”
褚翎冇有半分慚愧,笑嘻嘻道:“好林兄,我是真心與你結交,就告訴我吧!”
林晏望著那張笑顏燦爛的臉,那上麵哪有半分誠意。
雖與之相處時日不長,但此人行事作風隻隨心意,不受半點世俗禮教約束,當真會說到做到。
“林—晏—”他黑著臉,一字一頓地吐出自己的名字。
說完不再理會褚翎,拂袖上了馬車,眼不見為淨。
“林晏。”
褚翎喃喃重複了一遍,心滿意足揮手喊道:林兄,京城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