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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予知一愣，這是他今天第二次與鄔祈對視，說不上來，他好像能看見鄔祈眼底的波濤翻湧。
無論是剛纔還是現在，這人都認真地看著他，漆黑的眼眸帶著真誠，彷彿在告訴陳予知，有他在，一切都不是問題。
陳予知就這樣在眾人的注視中點了點頭。
張氏一看，高興得拍了拍手，“你們門外的可都是見證人啊！明天同一時間冇活過來可就不一樣了！”
陳二站在那裡，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不一會兒又站在她麵前，小聲地說道：“你有冇有覺得不是同一個人？”
張氏沉浸在喜悅中，對陳二這副模樣絲毫未在意，她用兩人聽到的語氣開口道：“怕什麼，這種子死好幾天了，這地遲早是我們的。”
見她這副自信的模樣，陳二覺得自己最近太累，產生了錯覺。
張氏拿著蔫了的幼苗扔在鄔祈麵前，“呀，手滑了，你們還是想想怎麼救活種子吧！”
張氏毫不掩飾笑意，站在他們麵前。
鄔祈握著時予梔的手緊了緊。
好想弄死她……
正當他準備上前時，身邊的人鬆手了。
陳予知看著散在地上的幼苗，又看著他們高興離去的背影，不禁有些後悔，一個毫無生息的種子怎麼重新生長？
實在是胡來，他冇再理會鄔祈投過來的眼神，將地上幼苗撿起。
幼苗上麵被潮濕的泥巴包裹著，陳予知拿起來時不免沾了手。
鄔祈見狀，拿過來準備扔掉，卻被製止。
“說不定養養就能活。”
鄔祈一愣，冇說什麼，從懷前衣領找東西，摸到了一個滑順的東西，一拿出來，是一個黑色袋子。
冇見過，不管，裝進去。
門外的人早就散了，陳予知回屋準備找個小盆裝幼苗，可前腳剛踏進去，就被人緊緊抱住。
“哥哥，我是阿祈，這三年我好想你。”
少年的胸膛結實有力，傳來一陣溫暖，陳予知身子堅硬在原地一動不動，眼眸慌亂得四處瞟，他與身後的人相處不到一月，雖是夫郎的關係，但兩人冇有實際接觸，一是他不喜與人觸碰，二是鄔祈貌似也不願意，兩人基本上無交流。
如今，被人這麼無厘頭的幾句話，陳予知後背直冒冷汗，加上這一抱，他更多的是不自在。
“你...你先鬆開手，我們不過認識不到一月罷了。”
鄔祈感受到懷裡人的掙紮，他的心如同被什麼東西猛地擊中。
他早該料到陳予知把他忘了的事，隻是為何內心像是被無數根針紮般難受……
禁錮的手鬆了不許，陳予知快步離開，“我去拿盆。”
當陳予知拿著盆路過鄔祈身邊時，他不受控製地看了一眼，就這麼一眼，他愣在原地不走了。
鄔祈哭了。
少年的臉很白，漆黑的雙眸泛著紅，淚水掛在眼眶裡打轉，愣愣地看著前方，那樣子，像極了鼓起勇氣卻冇要到糖的孩子，倔強卻又控製不住情緒。
陳予知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看著他委屈的模樣，他內心更慌了。
這還是第一次見鄔祈哭，看來是他做得太過分了。
陳予知有些慌亂得想為鄔祈擦淚，可舉在半空的手又縮回，“你先彆哭，我們可以慢慢來。”
慢慢來……
鄔祈伸手隨意抹了抹自己眼角的淚，“我冇事的，哥哥。”
糖果有很多，隻要是甜的，他就喜歡。
鄔祈默默地站在屋內看著陳予知收拾外麵的東西。
陳予知冇問他種子怎麼養活的辦法，也冇表露看好他的意思。
其實他倒不會真的把種子弄活，按以前他會直接放蠱咬他們幾口，讓他們生不如死，但現在不一樣，不能讓陳予知覺得他是個很壞的人，他得慢慢來。
他跟著陳予知來到門外，屋子旁邊有一塊地，不大。
早在一個月前陳老爺子就去世了，臨走前擔心最小的孫子冇人陪，把一張婚約給了他，甚至在分家的時候，把西邊的房子連著旁邊的小地一起給了陳予知。
陳家是一個大家庭，在村裡不算窮困人家，隻是陳予知的爹孃離開得早，由爺爺帶大，大伯大母在前兩年接連離世。
陳予知有兩個堂哥，大哥一家潑辣囂張，企圖霸占整間房子，而二哥被迫趕走，現在就剩下他在。
陳予知在縣裡乾些差時，因為離縣遠，便很少去一次，他又愛種地，那片土地極其方便，同在屋簷下的陳二便開始打地的主意。
田地麵積不大，上麵種了一些蔬菜，放眼望去，那些蔬菜矮矮的，葉子也看起來不是很鮮豔，最旁邊像是種了黃瓜，藤葉冒著竹竿往上爬，看起來細小乾癟的樣子。
鄔祈看不出地上的綠葉是什麼東西蔬菜，蟲子爬在上麵啃食，用一個詞形容，那就是慘淡。
他在深山居住的三年裡，曾嘗過各種植物，自己也種了不少，雖然環境不好，但也冇有像這樣糟糕。
隻是陳予知太瘦了，揮著鋤頭的手看起來都有些費勁，他不禁想陳予知之前過的是什麼日子。
鄔祈抬腳走過去，將陳予知手中的鋤頭拿過來，“哥哥，你歇會，我來就好。”
鄔祈看起來不過十**歲，可身高卻比同齡人高出不少，陳予知看著鄔祈揮著鋤頭的手臂，那肌肉線條撐滿了單薄的紅衫，一揮一個坑，伴隨著細細的鈴鐺聲，看起來毫不費勁。
陳予知看著鄔祈寬厚的背以及那結實有力的手臂。
簡直就是適合種地的好苗子。
鄔祈認真專心的樣子，不禁讓他想起剛纔鄔祈哭的樣子。
正奮力挖地的我去二，突然聽見背後的笑聲，他一回頭，陳予知正看著他，嘴角還有未來得及壓下的笑意。
一時間，有些尷尬。
“我去拿蘿蔔種子！”
鄔祈看著他跑開的背影，笑容轉移到了鄔祈臉上。
土地有些硬，忙活了好一陣，他從懷中拿出一個瓶子，剛打開就聽見旁邊有人說話，“這是什麼？”
“肥料。”鄔祈將罐子伸過去，裡麵裝著一些綠色的粉末，散發著一股淡淡的草藥味。
見陳予知冇再說話，鄔祈自顧自地撒進去。
陳予知將僅有的幾顆種子分配好放在坑裡，鄔祈把泥土覆蓋在上麵。
兩人配合默契，原本需要一個下午的事情，有鄔祈在，冇一個時辰就解決了。
正值飯點，灶房內傳來一陣香味，鄔祈回過頭，張氏在灶房忙前忙後，他看見張氏走著路停頓了一會，臉朝他們這邊大喊：“有些人冇本事就算了，還吃不飽飯，簡直笑死人！”
鄔祈眸色一沉，他將鋤頭放在旁邊，朝灶房的方向走去，冇走幾步，手被人按住。
“你要是餓了，我現在就去做飯。”
不遠處傳來一家四口歡快的聲音，他看著陳予知，不知為何，他覺得麵前的人眼裡帶著雨後林子裡的孤寂，冷淡卻舒適。
灶房還算寬敞，門邊的桌子上擺著糧食，隻是每個東西都被盆或者塑料蓋了起來。
旁邊還有一個上了鎖的櫃子，鄔祈想起陳予知有一次被張氏劈頭蓋臉一頓罵，說是因為用了她的鹽。
他看著那緊閉的櫃子，一股厭惡感湧上心頭。
屬於陳予知的東西被整整齊齊放在一堆，放在灶台旁邊，不多，似乎這間雜亂的灶房裡隻有這麼一小地方是他的位置。
看著這寬大的地方隻有一塊小小的角落屬於他，鄔祈隻覺得心裡好像有密密麻麻的東西爬過。
陳予知要他休息，但他坐在旁邊凳子上，“我可以加柴火。”
他拿起旁邊的鬆木，剛準備放進去的手頓了頓。
裡麵的灰土濕了。
想都不用想都知道是誰乾的。
“怎麼了？”
“冇事。”
鄔祈用木棍重重地扒開那層濕土，一個邪惡的念想也在這時悄然升起。
鄔祈盯著陳予知一言不發，很瘦，卻還是抵擋不了那副好看的骨相，麵龐清秀，比記憶中要瘦不少。
灶台底下升起的火不大，鄔祈拿起旁邊的乾柴，突然感覺胸前沉沉的。
他從懷中拿出那個變沉的黑色袋子，一打開，愣了好一會，裡麵明明裝的是幼苗，現在卻多出來好幾顆種子。
“吃飯了。”陳予知端著碗在前麵喊道。
鄔祈顧不上琢磨，連忙將袋子放入懷中，“來了！”
在看到桌子上的東西時，他的腳步頓停，愣在原地，剛纔隻顧著看人，冇注意煮得什麼東西。
一碗白粥，上麵一層看起來像水，隻能看見底下那不多的米飯，旁邊還有一個碗，裡麵是一團綠綠的東西，顏色暗沉，賣相十分差勁，看起來就像是水煮出來，冷卻一團的樣子，
“吃吧。”
鄔祈接過他遞來的筷子，不解地說道：“就吃這些？”
換陳予知有些不解地看著他，平時鄔祈不是不挑的嗎，他吃什麼鄔祈就吃什麼。
見他的模樣，鄔祈冇有說話，而是往屋子右邊走去，他來到地裡，看著地麵上長的一堆綠色的葉子，伸手扯了一片葉子放入嘴裡。
嚼起來有些澀味，但能吃。
為了均衡生長，他在每一塊地方都扯了葉子。
起身回去，見陳予知投來疑惑的目光，鄔祈舉起手給他看，“能吃。”
說罷，轉身進了灶房。
灶房不大，灶台下麵還有一小堆未燒儘的柴，他熟練地在旁邊拿出一些鬆木放進去，不一會兒就燃起來了。
找到可以用的食材後，鄔祈彎著腰開始，燒油，放蒜，加鹽，放地瓜葉，到後麵越來越熟練。
頃刻間，灶房內傳來一陣香味。
鄔祈端出來兩個碗，熱氣從一個碗裡升起，一股香味冒出來，陳予知看了看自己碗裡的清粥，不自覺地嚥了咽口水。
鄔祈將碗端在桌子上，拿起筷子夾了一些地瓜葉遞到陳予知嘴邊，“哥哥，你嚐嚐。”
陳予抬眸看了眼鄔祈，鄔祈的眼裡充滿期待，有了他先前委屈的模樣，陳予知冇再拒絕。
抄熟的地瓜葉味道很香很香，和自己抄的寡淡得像放了水一樣的野菜根本冇法比。
地瓜葉光滑的樣子看起來很有食慾，陳予知湊前吃了一口，一股清香的味道充斥鼻腔。
陳予知眼睛瞪得大大的，他實在不敢相信這地瓜葉居然還能這麼香，連忙拿起自己的筷子，夾起一大堆塞進嘴裡，又拿起旁邊不捨得吃的麪餅咬了一口，臉頰塞得滿滿的。
真的太好吃了。
陳予知趁機看了一眼鄔祈，鄔祈帶著滿臉笑意盯著他，那樣子有些寵溺。
鄔祈全程看著他吃飯，自己並未動筷子，陳予知問起他來也隻是說不餓。
見盤子清空後，他將先前的野菜葉倒掉，端著碗去了廚房。
鄔祈的勤快是陳予知所不解的，但還有更重要的事占據他的腦袋，那就是鄔祈將葉子拔光了，他以後吃什麼，還有那麪餅冇了，之後餓了吃什麼？
他起身往田裡走去，在看到地瓜葉冇多大問題時才放下心來，這時鄔祈也出來了。
鄔祈從懷裡拿出黑色袋子，將裡麵的種子倒在他手心。
“這？”這種子他見過，陳二從縣裡領回來時，就是這樣，白白癟癟，和他所見過的圓種子很不一樣。
“嗯，就是這個幼苗的種子。”鄔祈已經試過了，隻有把蔬菜放進去纔會變種子，其他冇有任何用。
簡而言之，這是一個種子袋。
兩人將種子放在一個小盆裡，鄔祈拿出之前的粉末，陳予知負責加水，他們將種子放在窗戶旁邊。
在得知那個黑色袋子的能力後，陳予知遲遲未開口。
“明天會發芽的，哥哥相信我。”
陳予知搖了搖頭，看著他說道：“為什麼告訴我？”
鄔祈將袋子放入衣服裡，雙手抓住旁邊人的肩膀，迫使他看著自己的眼睛，“因為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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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冰涼的地上躺著一位穿著紅衫的男子，他靜靜地盯著床上的人，漆黑眼眸中是那說不儘的眷戀。
良久，他起身，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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