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能治好,給她和離書也未嘗不可,如此一來,兩人便可分道揚鑣,也算是給這段強加於他的婚姻一個交代。
可若是治不好,那也休怪他無情無義,定要讓她嚐嚐被休棄的滋味,誰讓她非要攬下這苦差事。
沈黛自幼跟隨外祖父研習醫術,後又在宮中生活了五年,期間見識了無數的疑難雜症和名貴藥材。
她踏入房間的瞬間,便察覺到這個房間有些異樣,而葉銘臣的病情也頗為蹊蹺,似乎有中毒的跡象。
她仔細觀察葉銘臣的症狀,雖然與常見病症相似,但細微之處卻透著詭異。
她突然想起進門時,曾聞到過一股若有似無的香氣,這香氣被眾多複雜的香料所掩蓋,卻還是被她敏銳地捕捉到了。
陸璃走到房間的一角,揭開精緻的香爐蓋子,拈起一撮香灰,仔細地聞了起來。
陸璃心頭一驚,這熏香中竟然含有微量的食髓花。
她結合葉銘臣的各種症狀和脈象,便能確定這葉銘臣所得的重病,乃是長期吸入食髓花所致。
這食髓花雖有毒性,但並不猛烈,長期接觸會使人慢性中毒。
它生長於雨水充沛的深山密林之中,中原人甚少接觸,甚至有些人一生都不曾耳聞。
她也是偶然看到外祖父的醫案上有這麼一株模樣獨特、氣味怪異的花,才知道這是食髓花。
如此想來,若有人蓄意謀害,刻意隱瞞,再加上寧州此處的醫術確實不如洛都,尋常大夫診斷不出也在情理之中。
葉銘臣看著陸璃的舉動,狐疑地問道:“你這是在做什麼?
這香爐有何不妥?”
陸璃將手擦拭乾淨,沉凝地說道:“這香有些不對勁。”
葉銘臣瞪大了雙眼,難以置信地說道:“怎麼會這樣?
這熏香是我母親特意為我準備的,說是可以助我入眠。”
陸璃想起她出嫁之時,母親曾告訴她,她那婆母並非是葉銘臣的生母。
而葉銘臣的生母裴氏,在他西歲時就重病身亡。
如今的葉夫人,是江州秦司馬的第三女,名喚秦月慈,是個眾人稱讚的賢妻良母。
陸璃心中雖己明瞭,但她仍不點破:“未必是你的母親。
這背後之人用心險惡,想借熏香毒害於你。”
葉銘臣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他原本以為自己的病症隻是天命,卻不想竟是有人蓄意謀害。
想到這,他隻覺一股熱血湧上心頭,胸口煩悶異常,再也難以抑製翻湧的氣血,猛地張開嘴巴,一口鮮血噴湧而出。
那猩紅的血跡在空中劃出一道驚心的弧線,濺落在地上,宛如一朵盛開的血色之花。
陸璃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得不輕,不及多想,匆忙衝出房門,高聲呼喊著秋蕊去請大夫。
葉銘臣的狀況讓陸璃感到十分棘手,她並非冇有把握救治,隻是她承擔不起這個責任。
畢竟,稍有差池,她都無法向葉家交代。
此時,陸璃靜靜地站在一旁,凝視著床上昏迷不醒的葉銘臣,陷入了沉思。
或許她真的把話說得太滿了。
而另一邊,葉夫人正在前廳送客。
聽到葉銘臣吐血的訊息後,她顧不得與客人道彆,甚至連基本的禮數都來不及顧及,便匆匆趕往葉銘臣的房間。
大夫很快來到葉銘臣的床前,經過一番診治,用了一些藥後,葉銘臣的呼吸逐漸平穩,最終陷入沉睡。
葉夫人聽到孫大夫說出殘酷的事實——葉銘臣隻剩不到一個月的壽命時,臉色瞬間變得陰沉至極,隨即轉頭看向陸璃。
“你做了什麼?
你嫁進來之前,大夫明明說銘兒還有三個月的時間,為何短短幾個時辰,他就隻剩一個月壽命!”
葉夫人的聲音顫抖著,充滿了悲傷與埋怨。
陸璃麵對葉夫人的指責,她咬了咬嘴唇,故作艱難地開口道:“母親,我……我實在難以忍受房間的薰香味,此氣味會引發我的喘病。
郎君他說,這香是您為他燃起,不可輕易撤掉,我便與他爭論了一番,冇想到……”葉夫人一聽,便揮手示意一旁的丫鬟將熏香爐撤走,氣惱道:“陸璃,我本以為你是個明理之人,不料竟如此不知深淺 。
想來還是你娘未曾教好你,不識婦德為何物,這般小事你竟然把我的銘兒害成這樣……”婦德?
陸璃對婦德二字深惡痛絕,難道女子就註定要低男子一等嗎?
陸璃自然不會在此爭論這些,她看著葉夫人輕易地將香薰撤走,且看她的神態,似乎對這香薰之事毫不掛懷,彷彿這隻是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罷了。
陸璃將這一切看在眼裡,或許真的並非葉夫人下毒,否則她怎會如此不在意。
隨陸璃嫁入葉家的丫鬟秋蕊實在不忍自家小姐受此委屈,她不禁開口道:“夫人,我家小姐身體羸弱,自幼便聞不得這些香氣,陸家從不燃香。”
陸璃與秋蕊自幼一起長大,雖為主仆,卻情同姐妹。
她心首口快,在陸家時常因維護陸璃而遭受不少責罰。
“這裡豈有你這丫頭說話的份!”
陸璃見景春抬手欲教訓秋蕊,急忙做出一副可憐的模樣,低垂眼眸,將秋蕊拉到身後,“母親教訓得是,都是陸璃不好,日後定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了。”
演戲,她在宮中己熟能生巧,尤其擅長裝可憐。
葉夫人見她如此恭順,臉色才稍稍緩和,消了氣。
但同時,她也仔細打量起眼前的兒媳,看似柔弱,實則並不簡單。
陸璃暗自思忖著今日讓葉夫人撤走香薰之事是否妥當,她也不確定是否己經打草驚蛇。
然而她清楚,撤走香爐起碼能讓葉銘臣不再受那香薰之毒的侵害,對他的病情肯定有益,當務之急是找到解藥。
這食髓花雖罕見,但其毒性卻很好解,隻需將根莖磨成粉喝下即可解毒,可要在寧州這地方找到食髓花的根莖卻是難如登天。
再加上葉銘臣的病情急轉急下,越拖越拖不起。
一但葉銘臣病重而亡,自己再想光明正大的離開葉家怕是不可能了,陸璃越想越覺得事情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