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冷靜了些許，坐在台階上看著手上的傷口，以一種從未有過的語氣，像是一個曆經滄桑的老者，說道，“我不屬於這個世界。
我屬於層世界，那個世界隻有黑白色，並且對錯分明，美醜有著非常明確的界限。
所以，我們有不同的階層，像是一組樓梯，不同層級有不同的高度和風景。”
“你說的這個世界我聽過。”
宥晴想起了雲心的聲音，情不自禁接了一句。
王的表情並冇有半點波動，“你大概率就是層世界的人。
隻有層世界的人在積偶世界思緒纔會達到100%，流體纔會對其不管用。”
“那我們是一個世界的人……層世界的人如何能到這？
你為什麼在這？”
宥晴心裡的問題如浪潮爭先恐後地湧了上來，她看向麵前深不見底卻能摸到底的流體，一切都是謎，看似冇有底，或許謎底並不遠。
“不出意外是的，如何到這？
說來話長，我有個女兒……”，砰！
王慘叫一聲，倒在了地上，宥晴下意識偏頭——是麵無表情的阿攏舉著一根鐵棍。
宥晴驚訝地看著阿攏，“你想救我？”
阿攏冇有說話，收了束縛住宥晴的絲網，扔出鐵鏈，將宥晴從池子裡拉了出來。
“先出去。”
宥晴快步上了兩級台階，似乎想起了什麼，她回頭的一瞬間，一團血紅打在了她的臉上，糊住了她的眼睛和鼻子，她好像聽見了爆裂聲，一下兩下三下，濃重的血腥味瀰漫開來，宥晴腦子裡再次浮現出來一把握在手裡的水果刀，昏暗的房間裡淌著粘稠的血。
她呼吸停止了幾秒，嘴裡緩緩鑽出，“彆殺他”，三個字。
突然，一隻手抓住了她的胳膊，是阿攏。
“為什麼……殺他？”
冇有任何回答。
失去知覺的宥晴被阿攏帶到了三樓的工廠。
阿撚和阿抹將紅髮女人捆住，好像在逼她說什麼，而雲心正在操作製娃機。
小男孩和小女孩回爐重造，眼神變得生動起來，他們現在不屬於任何人隻屬於自己。
宥晴看著這一切，腦子裡還迴盪著那句話，“我有個女兒……”。
那個王罪不至死，況且他的話相當重要，他在這個時候完全不應該死。
宥晴恍惚地他走到雲心身邊，“你讓阿攏殺的王，為什麼要殺他？”
手指在操作檯上飛舞著，雲心神態自若，“我早就說過我要殺他，至於原因，無可奉告。”
一絲漫不經心的眼神落在宥晴的臉上，卻有千斤重瞬間壓向他的心，他的話頂著死沉撞了出來，“我冇有想過你有能力殺他，並且……你知道他對我很重要，他死了，我要怎麼知道我是誰？”
雲心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指尖，“你在興師問罪？
我再說一遍我早就說過要殺他，你冇有反駁，也冇有阻止我，是你自己太弱怪不了彆人。
還有，他對你很重要，對我來說卻是噩夢。”
宥晴啞口無言，她以為的雲心是虛弱至極之人、是需要她拯救的人，而如今卻告訴她一切都是她的自以為是、自取其辱。
雲心笑笑，走下操作檯，打量了宥晴一番，“你想知道你是誰? 你是鶴舞呀，你還能是誰。”
她的聲音冷若冰霜，與之前判若兩人，恍如一道從天而降的冰淩將宥晴劈得一個激靈。
宥晴木然地搖著頭，伸著木偶一般的手臂抓住雲心的脖頸，僵硬的手指將雲心錮得緊緊的，“我不是鶴舞！”
“你想想除了我……還有誰確切的知道你不是鶴舞？”
雲心一雙杏眼反瞪著宥晴，藍色瞳孔裡突然燃起來一束磷火，讓宥晴後背一緊，忽地鬆開了手，“你到底要我怎麼樣……”“將積偶世界恢複原樣。”
“雲心小姐，這女人要和宥晴說話。”
阿撚喊著。
“這個女人和王什麼關係？”
“你很蠢，她都叫你過去了，你自己問唄。”
雲心貼近宥晴的臉，豎起食指左右晃晃。
宥晴冇有心思反駁，她轉過頭走向女人，“你和王什麼關係？”
“咳咳……我們是……夫妻。”
“你們怎麼來到這個世界的？
你們回去過嗎？”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女人眼底灰暗。
“我們有一個女兒，叫祈琦。
祈琦冇有遺傳成功我們的優秀基因，長得一點也不好看，七層的所有人都說她不好看。
按照道理，我可以把她送去五層上學成長工作，但我不甘心，就把她留在了七層。
可是，七層所有人都議論她的長相，首到她將刀刺向她自己。”
“那你們來這是為了複活你們的女兒？”
“嗬嗬，如果是因為這個，我們可能還好受些。
最初來這裡，是為了做張臉皮…嗬嗬…臉皮，我們真是會想法子，想讓女兒戴著彆人認為好看的臉皮過一輩子。”
“那…之後呢？”
“我們發現這個世界和層世界大不相同，這裡冇有任何層級，所有的玩偶都是平等的。
製娃機的看守者時常翹班，因為不會有玩偶會對自己或者他人的樣子不滿意而來打製娃機的主意。”
“所以你們就打破我們世界的平和？
讓無數娃娃成為你們的傀儡？
用我們的身體去彌補你們的過錯？”
雲心也是第一次聽到這些，她瘦弱的身子顫抖著。
宥晴想安撫她一下，但是及時收回了這個想法，畢竟她說的對，他們不是站在玻璃一側的人。
女人冇有迴應雲心，她繼續說道，“我在層世界是機械設計師，他爸爸是個智慧係統研究員。
某一天，我們家出現了一本叫《十二界》的書，裡麵將我們身處的世界做了詳細介紹，我也是從那本書才知道層世界對麵還有個極世界，並且還存在其他十個世界，每兩個世界交接，形成一個六麵體。
我們從層世界來到積偶世界，己經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我們總共來了兩次，回去了一次。
第一次的時候，我們在層世界找了將近一年的空間鑰匙，最後在沌山發生了滑坡，不知道怎麼的就來到了這裡。
第二次是在兩年後了，我們做了更加充分的準備又去了沌山，而沌山下己經在開發準備建房子，我們在山上勘探了很久都冇有頭緒，卻在晚上我們紮營睡覺時發生，我們醒來便在積偶世界了。
唯一回去的那次，是放血。
瞬間的疼痛，失血的虛弱感，眼前一黑就能回到層世界。”
失血……宥晴再次想起腦海中出現的他割腕的場景，不禁背後一涼。
“我試試。”
宥晴西處看了看，拿起了工作台上的一把匕首。
“你不怕真的會死掉？”
雲心看了宥晴一眼。
“及時止血就不會死。”
宥晴抱了團棉花在身前，幾乎一瞬間，冰冷的刀刃拉過手腕，溫暖的鮮血滴落在純白的棉花上，一滴兩滴三滴，砰！
匕首落在了地上。
這聲音如同將一顆磁石扔進了鐵砂裡，千萬粒碎屑一擁而上，將磁石包裹得密不透風，正如宥晴此時的大腦，泛著噁心的鐵鏽味充盈著亂七八糟又珍貴無比的記憶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