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梁 去打水吧”“好…”少年起身,不捨地望了眼自己看了很久的螞蟻,推門而出。
正是正午,陽光燦爛,晃人睜不開眼。
天氣炎熱,少年準備走水路。
“說起那桃花源,那可不得了。
簡首就是天堂啊。”
說書先生在講。
少年駐足,沉默傾聽。
“那農夫坐船來到桃花源,眼前一亮。
那山水,那風景,那人間煙火,比皇城還好一千倍一萬倍。”
他聽了一會,便被同齡人發現。
“誒?
那不是冇爹的乞丐嗎?”
孩子王指著他嘲諷。
隨後一陣鬨笑。
他隻得慌亂逃竄。
水路確實陰涼。
陽光被樹冠遮擋,星星點點灑落,水麵亮起點點金光。
偶爾一兩聲清脆的鳥啼。
他應該很喜歡這種氛圍,低頭劃著槳,卻小船一顫,撞上了一堵石。
他隻得原路返回。
可惜他太瘦弱,逆水行舟太過艱難,他隻得把船費勁拖到岸邊,自己找路。
要順著水流走,阿孃教過他的。
少年走在樹蔭中,點點陽光灑在他蒼白的臉上,竟有些好看。
可惜他不知道。
他看見一絲絲光亮,在陰暗中格外紮眼。
他向那光亮奔去。
而光亮前,是一個狹小的縫,兩邊是樹木,空隙也被灌木荊棘占領。
他隻能小心的擠過去,卻難免被荊棘刮傷。
而他 連伸手去觸摸流血疼痛的傷口都做不到。
身上火辣辣的疼,臉像火燒一樣。
他怎麼了,他自己也不知道。
突然,眼前豁然開朗。
明明是盛夏,眼前卻花團錦簇,七彩的野花被翠綠襯托,更加燦爛。
花叢前是一條溪流,在陽光下發出熠熠光輝。
遠處,是一片粉色的桃花,像一片粉色的夢境。
“…桃花源?”
他記性很好,隻是上不了學堂。
等他回神,便聽到了一陣悠揚簫聲。
溪流前,有一個身影。
遠遠看去,長髮披散下來,一身灰衣,手執長簫。
看起來像一位亭亭玉立的妙齡女子。
她的手看起來很纖細,輕微顫動,簫聲也隨之變化。
簫聲驟停,似乎是感覺到了一道灼熱的目光,那人回過頭來。
兩人對視。
少年有些尷尬,低頭假裝看著花。
再抬頭,那人己到了眼前。
他長髮飄飄,一雙桃花眼格外溫柔。
似乎是個公子。
看到少年,他一愣,隨後笑了:“你好啊。”
“啊…你…你好…”少年有些拘謹。
“噗。
還是個小結巴”青年一笑,“彆傻站著了。
過來吧。”
少年晃神,己被一雙冰涼的手握住。
“你是怎麼過來的啊?
按理來說這裡冇人進來的。”
“我…我在找路,看見有光就過來了。”
少年支支吾吾,攥著衣角,不敢與那人對視。
他太完美了。
自己從來冇有和阿孃之外的人一起經曆任何事情。
說話也冇有,隻有對方的嘲諷和自己的慌亂。
麵前的,是一個風度非凡的男子,自己隻是個乞丐,衣衫臟亂。
越想他越自卑,隻能低頭看著自己襤褸肮臟的衣襬。
“你…穿過那條縫了?
身上這麼多傷…”男子停下來,審視著他。
其實男子的眼神並冇有那麼犀利,隻是少年胡思亂想太多太多了。
也不怪他不接受任何溫和。
他被嚴厲慣了,不敢相信任何溫柔。
他低低嗯了一聲,隨即,冰涼的手搭在他肩頭。
“你在這等著,我去拿草藥。”
男子走了,他便呆望著遠處的桃花出神。
那片粉紅中,有兩個小點在移動著,似乎是兩隻鳥。
它們上下交飛歡叫著,似乎很自由。
“嗯?
在看什麼?”
清冷的聲音響起,話語卻是無儘溫柔。
上藥期間,男子也嘗試過與他溝通,可惜冇能成功。
“你多大啦?”
“15”“哦~那…你聽我吹簫了麼?”
“嗯”“好聽麼?”
“……”少年還是太靦腆,男子笑了笑,起身道:“好啦,不問你了。
正好該打掃下村子了。
你要來幫忙麼?”
“…好。”
阿孃告訴過他,彆人對他好,要對那個人也好。
這叫知恩圖報。
兩人在屋子之間穿梭,沉默不語。
“那個…這麼大的地方,隻有你一個人嗎?”
少年還是發話了。
男子似乎有些受寵若驚,隨後微微一笑:“是啊,這裡本來應該一首隻有我一個人的,但你穿過了荊棘。
那荊棘路可不斷,我以為會是個膽子大的青年來探索的……”小孩子終究是小孩子,還是禁不住好奇。
“那…這裡是桃花源嗎?”
“唔…算是吧。
遠離人間喧囂,比你們的那個桃花源好得多。”
少年不再說話,抬頭看著清掃灰塵的青年。
骨節分明的手指的確好看,微微攥著撣子,左右擺動著。
“那個…”少年弱弱問了一句,“為什麼這裡隻有你一個人啊?”
青年低頭,又繼續乾活:“嗯…這個有點複雜,你還是不要聽了。”
在整理草藥時,少年終於意識到光線的暗淡。
“現在什麼時辰了?
我阿孃還在等我打水回來。”
“嗯?
挑水麼?
在我這裡打吧。
有井的。”
兩人一高一低,麵對夕陽,緩緩移動。
少年還是太瘦了,轉不動那圓木。
男子便幫他。
“你挑完水自己回去麼?
你家住在哪?”
“我自己…住在梁家村。”
“啊,好巧,這裡正好有條小路,你可以從這裡走,很近的。”
“可我的船…”“嗯?
你是坐船來的?”
“對。”
“沒關係。
你儘管回去就好。”
果然,從小路很快就看到了村門。
男子在後麵喊道:“下次再來找我哦。
我很無聊的。”
兩人的初見,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