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斫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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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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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輪台東門送君去,去時雪滿天山路。

自冬宴一事過後,南州迴歸了久違的平靜,與之相反,年關將近,妖魔忽然變的異常活躍,禍及全國各地,上下無不陷入緊張中。即便各地皆有駐軍,捕快,但麵對妖魔,仍顯的無力,此時一派祥和的南州倒是成了異類,很快引起了朝堂的注意。

祈弘義便趁機大力向皇帝推薦了祈愉,這隻老狐狸也知他這幼子無心廟堂,必不會為考取功名花心思,此番有這樣一個良機,不抓住未免可惜。

皇帝得知南州正是有祈愉主持才能屢破大案,斬妖除魔,龍顏大悅,當即召祈愉進京,下令成立真武司,府邸便選在大理寺側,由祈愉擔任真武司郎中。

祈愉也是聰明人,一下便明白了皇帝用意,當下便稱南州能太平,非他一人之功,請求再調鄧威與郭六二人同去,皇帝一併允了封鄧威為司正,郭六為評事。

祈弘義對此很滿意,正要告退,卻又發覺祈愉猶豫不決,似是還想說些什麼,皇帝也注意到了,問道:“祈卿還有什麼想法,但說無妨。”

“回陛下,實則微臣也無斬妖之能,在南州時,全憑當地一位修士相助,如今真武司成立,臣亦想邀他來,隻是他出身……”祈愉對曰。

“既是賢才,朕自然來者不拒,出身布衣又如何。”皇帝二話不說,又擢升了沈練一個主簿的官職。

“謝陛下。”祈愉得了皇帝允諾,鬆了口氣,便與祈弘義一道退下,往祈府上去了。

“這修士,又是哪一位?”行在路上,祈弘義忽然問道,實則他也是好奇,他知道自家這兒子喜歡一名男妓,甚至為了他追去了南州,本以為成立真武司,他會邀那芮鳴前來,但未料到,他的確是要求帶位布衣,人卻是換了一個,這如何不讓祈弘義好奇。

“是仁滄縣水鏡軒掌櫃,名喚沈練,在南州助我頗多,也數次救我性命。”

“哦?”祈弘義眯起眼,心中更生興趣,“如此救命大恩,必須登門拜訪謝過。”

祈愉冇有多想,下意識的表示了讚同,祈弘義便藉著宣旨的名頭,跟著祈愉去了水鏡軒。

這突然造訪,也讓沈練一驚,尤其是祈弘義帶的禮,更讓他惶恐。

那是一柄玉尺,看上去是青玉質地,上頭雕了一隻似龜又非龜的動物,沈練隻一眼便知是件上了年頭的古物,如此重禮,他自不敢收了。

“沈掌櫃救犬子這大恩,再推拒這點薄禮,傳出去老夫也讓人笑話。”

“這玉尺太過貴重,實在受之有愧。”

“老夫拿出這玉尺,自然也是有私心的。”祈弘義見他不收這禮,當下又生一計,“聖上成立真武司,處理全國妖魔之亂,犬子有幾斤幾兩老夫心裡也明白,到時還需沈掌櫃照拂一二。”

沈練被他這話一堵,進退兩難,隻得連聲稱謝,收下了禮物。

“祈大人有所不知,草民先前受傷未愈,現在恐怕也難幫上什麼忙了。”沈練思考片刻,仍是如實說了。

“沈掌櫃過謙了。”祈弘義似乎十分欣賞沈練,謙遜淡泊,比那風塵中人好上太多,他不由在心中評價。

卻說另一邊,得知祈愉要升官,與之相熟的夜冥煙也是差人送了些禮,祈愉便藉機邀了鄧威、郭六,又請了沈練一道在宿紫樓小聚一下,也算餞彆。

沈練心裡不情願,但收了人家父親的大禮,又有祈愉上門相請,也不便拒絕,隻能硬著頭皮去了。

分彆總是最難言的,席間氣氛有些沉悶,誰也不願最先開口。

“夜掌櫃從京城來,可有再遷回京城之意?”最後還是祈愉先開了這個頭。

“京城嗎?倒也不是不可”夜冥煙放下酒杯,“怎麼,祈公子是擔心回京後芮鳴變心麼?”

若是以往,夜冥煙如此調笑,芮鳴必會不好意思,但這次他卻似乎換了個人一般,冷嘲熱諷道:“祈公子恐怕早就對我厭倦了,正好藉著機會擺脫。”

此話一出,在座眾人皆有些吃驚,再一細想,似乎自那回從清中山回來之後,芮鳴身上便起了一些他們不瞭解的變化,以往的芮鳴似乎更為矜持,而如今的他好像變得情緒外露了。

沈練皺了皺眉,他清楚知道那晚發生之事,也知芮鳴因何而變,但正因知曉,他才越發自責,若非那日入山時他未保護好芮鳴,或是那日他能勸阻芮鳴入山,便不會害他著了那修羅者的道。

與仙道不同,修羅者更提倡遵從本心,釋放本性,被灌注了力量的芮鳴無疑是被放大了心中的**與負麵情緒,才變成了這樣。

當然其他人是不知道他的想法的,他也不願讓他們知曉。

“怎麼會,若我有這樣的心思,便不會問夜老闆是否願意來京城了。”祈愉坦然道。

“那你往真武司任職,為何偏偏帶上了沈練?”芮鳴的話語依舊尖銳,甚至已不再使用敬稱。

祈愉這才明白他是吃沈練的醋了,苦笑道:“處理這些妖魔的事情,還需沈掌櫃這位高人相助,如此危險,我怎能讓你去?”

芮鳴卻依舊不依不饒,道:“我今日已不同往昔了,也可對付那些妖魔,何況沈掌櫃不是受傷未愈嗎,還是讓他好好休養吧。”

芮鳴的話中帶刺,沈練倒是不在意,他反倒覺得芮鳴說的有些道理,他現在的狀態確實很差,或者幫不上什麼忙還會成為拖累,況且,他也實在是不想插足祈愉與芮鳴的感情,他本意便是要給芮鳴讓道的。

但要他留下不去京城,他亦是有些憂心,一來他怕祈愉受到針對難以應付,二來他也擔心芮鳴誤入歧途,修行之路十分艱險,一不小心便會被心魔吞噬,他也不願見到這樣的事發生。

“芮鳴公子說的有理,我確實無法長時間外出。”沈練淡淡道。

見他一味退讓,夜冥煙有些恨鐵不成鋼,道:“你倆同去,都去真武司,我這宿紫樓也關停了,反正也冇什麼人了。”

芮鳴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老闆還在這,他也非什麼自由身,當下便閉了嘴。

“夜老闆,我能否先為芮鳴贖身?”

“祈公子是忘了先前的約定了嗎?一年之期可還未到呢。”夜冥煙慢條斯理道。

祈愉語塞,忽聽他又道:“但我也非不通情理之人,借你用用也不是不行,正巧我也體驗夠了。”

“體驗?”

“先前一直想體會一下,一位老友當樓主的感覺,纔開了這家宿紫樓的。”夜冥煙解釋道。

“這話你可彆讓樓主聽到。”沈練連忙給夜冥煙斟了一杯酒,示意他不要再講。

夜冥煙輕笑一聲,不再說話。

席間又陷入了沉默。

(二)

夜冥煙卻也未遣散眾人,而是喚了一位老仆代管宿紫樓,自己帶了兩位侍候起居的侍女隨著幾人往京城去了。

沈練也是死纏爛打的說什麼喜歡府上美食雲雲,硬是住在了夜冥煙買的宅院內,倒是芮鳴這個編外住進了真武司,鄧威和郭六對此頗有微詞,認為這舉動對沈練來說非常不公,在這件事的處理上祈愉多少有些因私廢公了,但兩人也隻敢在背地裡說說,畢竟現在明眼人都能看出,從清中山歸來的芮鳴已經不是過去的那個他了,他就像是被替換了個人一般,行為舉止都十分怪異,鄧郭二人私下議論時,也約定了需提防著他些,鄧威更是在心裡盤算著改日私下拜訪沈練問個究竟。

卻說真武司成立後,祈愉便立刻帶著幾人奔赴各地處理事件了,應了江臨節度使祈弘義邀請,他們第一站便往其轄下湖保縣而去。

近期,湖保縣中數個村落接連發生鬨鬼事件,鬨鬼這事說大也不大,但怪就怪在,對這**民們的描述大相徑庭。

有的說這鬼幫家裡乾了活,拉了磨,是好鬼,有人卻說這鬼偷了家裡的東西,是惡鬼,又有人說這鬼在家中為惡,四處破壞,是他們邀了當地的法師設壇做法纔將此鬼驅趕。

但所幸冇有任何人員傷亡,隻是少許財物損失,但終究是弄得人心惶惶。

祈愉到時,當地縣令早在城門口迎接了,見著祈愉便是一通恭維奉承,一點正事不說,直到祈愉挑明瞭來意,這才讓師爺講述了事情經過。

“這麼看來,這鬼似乎冇什麼壞心。”祈愉思索著。

“鬼還分好壞?”縣令道。

“那自然是有的,如你這一隻,雖四處作亂,卻未傷一人……”祈愉說著,下意識看向沈練想征求他的意見,一轉頭卻發現,沈練並未理睬他,隻是兀自和鄧威在交流著什麼。

祈愉輕咳了一聲,兩人這才齊齊望向他。

鄧威會意,道:“不如去村裡走訪一番,應該能有個結果。”

縣令還想留他們吃飯,卻被祈愉推拒,說是現在妖禍四起,實在不能再在這些無關緊要之事上浪費了時間,縣令被他說出了一頭的冷汗,連連稱是,忙令師爺寫了報官村民的姓名地址,恭恭敬敬將幾人送出了縣衙。

遠離縣衙,祈愉立馬換了張臉,帶著四人熟門熟路地進了家臨湖酒樓。

“今日急著趕路,一直未歇,先在這吃頓飯再去調查也不遲。”祈愉說著便叫小二來點了些菜,又令他上壺好酒。

“祈兄方纔對縣令可不是這麼說的。”沈練道。

祈愉輕笑幾聲,卻不解釋,他拒絕的理由,幾人也是心照不宣。

“從這鬼的行事中,我覺得他不似先前南州遇上的那幾位,或者抓住了可以先與他談談。”

“祈大人想與之談什麼?”鄧威問道。

察覺鄧威的稱呼中帶了些彆的情緒,祈愉皺了皺眉卻未點破,道:“想問問他可否成為我們的助力。”

“原來祈兄打的是這個主意。”

“雲溪認為不妥嗎?”

“此計確實不錯,但是祈兄算錯了一點。”

“哦?”

“一般的鬼怪可入不了京城,那可是龍脈,大妖亦不敢隨意來去。”沈練解釋道。

“難怪各地皆有妖魔作亂,京城卻能保持平靜。”

二人對話時,鄧威不知為何看向了芮鳴,但隻是瞥了一眼,他便收回了目光。

“此事還得從長計議。”沈練道。

“或可將其留在湖保縣,護佑一方平安。”祈愉似乎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征求幾人意見。

“卻也是一種選擇。”沈練難得地表示了讚同。

酒足飯飽後,幾人便往最近的如方村去了。

此處村民郝興生正是那第一位報官之人。

郝興生窮苦出身,平日裡靠著種田為生,冇什麼特彆之處,住的也隻是小小平房,家中幾乎可說是家徒四壁了,見著祈愉,他有些緊張,小老百姓平日裡見個捕快都是戰戰兢兢的,更何況是京城來的大官,更是講話都不太利索了,斷斷續續的描述了幾遍,纔將事情的原貌說明。

大約是初六那日,郝興生煮了些米,便下地去乾活了,等他回到家中,煮好的飯卻不翼而飛了。

他心道莫非遭了竊賊,但轉念一想,他一貧如洗,怎會有如此蠢賊前來光顧?來就罷了,不圖彆的,隻偷他一碗飯,十在怪異。

他那日未放在心上,但同樣的事情第二天卻又發生了,郝興生覺得怪異,初八時他裝作出門,卻躲在視窗偷看,不多時,他家屋門被人推開,但他竟未看見一人!

緊接著,擺在灶台上的飯,竟自己減少了,好像有一個看不到的人,不請自來走進了他家,吃光了他煮好的飯。

此情此景看的他起了一身冷汗,認為是家中鬨了鬼,慌忙去縣衙報官,但縣太爺似乎對鬨鬼一事嗤之以鼻,倒是在場的另一位老爺,對此有些興趣,那位老爺還給他出了個主意,讓他往飯裡下點砒霜,或許那鬼吃了便不敢來了,他回家後便照做了,果然初九後,那鬼吃了摻著砒霜的飯,此後便不再來了。

“那位老爺長什麼樣?”祈愉問道。

“穿著華貴,一看便是個大人物。”郝興生七手八腳地比劃了一通,祈愉心下瞭然。

“能出這種餿主意,果然是他。”

“可是節度使大人?”鄧威問道。

“必然是他。”

“能想出如此計策,又如此果決,不愧是祈大人。”

“但砒霜竟能驅鬼?”

“說明這鬼的確很弱,且……”沈練話說到一半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笑出了聲。

“如何?”

“或者他,有些蠢。”

(三)

祈愉幾人又趕往另一個村子,見了說鬼乃是好鬼的那兩戶人家。

其中一個叫田滿的,熱心地請他們入了屋內。

田滿家也不富裕,但至少生活是無憂的,三間小平房,一個院子,院中是水井和石磨,旁邊還種了些花,隻可惜現下是冬日,僅有一枝臘梅仍開著。

堂內設有佛龕,祈愉一進屋門便聞到一股清淡的檀香。

“我們一家一向虔心供奉,隻望佛祖保佑。”見祈愉目光落在佛像上,田滿開口解釋道。

祈愉點了點頭,進屋坐在上手位置,道:“說說那晚狀況吧。”

“回大人話,小人依稀記得那日是初九,深夜裡小人起夜去方便,便看見院中無人,石磨卻自己起了起來,可幫我們磨了不少,這定是佛祖顯靈,遣了一位天將來,幫助小人。”

祈愉聽罷不置可否,隻是又去石磨處看了看,便趕往下一家。

這一家的說法與田滿差彆不大,唯一的區彆便是,此人乃是聽了田滿所說之事,主動將家裡石磨放置妥當,等著這鬼上門乾活的。

問他話時,那位村民滿口的佛祖顯靈之類的話,祈愉挑了挑眉,心知是問不出什麼了。

“這麼看來此鬼確實不壞。”郭六道,“何以第三個村子的村民卻說他作祟。”

“盧南村孫澱和王旭,離此地不遠,直接去看看,不耽誤時間了。”祈愉道。

幾人又是馬不停蹄的往盧南村走,這樣連續的趕路,對常年辦案的鄧威而言可說是家常便飯,但對一向不喜外出的芮鳴而言,便有些使他不耐煩了,雖未明說,但他臉上已顯出幾分不悅來。

與先前幾戶人家不同,孫澱家是富戶,迎接祈愉時甚至是備了上好的茶湯,又命婢女焚了香,取了糕點,才端坐起身,開始講述。

“祈大人,草民不知其餘幾戶是如何說的,單說草民遇上之事,實在難以相信那鬼冇有壞心。”

“他做了什麼?”祈愉問道。

“有時是挪動家裡一些物品的位置,有時是打破家中窗戶,有時是驚嚇家中女眷,這些皆有可能是我多想了,但這鬼行事愈發惡劣,有一日甚至打碎了祖上傳下的一隻大瓷瓶……”孫澱說到這,露出了肉痛之色,“不得已我隻能請了法師開壇驅邪,好在那鬼吃了貢品,便似乎是離去了。”

“吃了貢品?”

“也不確定是否是那鬼吃的,貢品便擺在台上,但過了一晚全都消失不見了。”孫澱如實答道。

“王旭家似乎也發生了相同的事,你可知細節?”祈愉又問。

“知曉一二,他家的情況與我家冇什麼差彆,那法師也是我介紹與他的。”

“哦對了,你家這鬼是幾時來的,又是幾時走的?”祈愉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又問道。

“大約是這月的十五來的,十八那日後便再未出現過。”孫澱也是個機靈人,他明白祈愉想知曉什麼,又道,“十九時候,那鬼便去了王旭家。”

“哦,是這樣,本官知道了。”祈愉裝模作樣的對孫澱囑咐了一番,大致意思便是不要在外麵胡亂說雲雲,孫澱自然滿口答應。

出了孫澱家,祈愉就在村頭找了個小茶攤落了坐,再要了壺茶。

“說說你們的看法。”這一次祈愉冇有先一步說出自己的推測,而是看向鄧威與郭六問道。

“在這三個村內作祟的應該是同一個鬼,他挨個村遊蕩,從幾戶人家撞鬼的日期便可以看出。”鄧威道。

“我覺得那鬼隻是想要吃貢品,但他實在太老實,想了很多法子都冇有成功。”郭六做出了大膽的推測。

“鬼也會替人乾活換吃的嗎?”芮鳴對此嗤之以鼻。

“這回小郭或許誤打誤撞猜對了。”祈愉摩挲著下巴說道,“他幫助村民應該並非出於本意,隻是湊巧,他想要驚嚇的那兩家都信佛,見到家裡的磨自己動,不思是鬼,反而認為是佛祖顯靈。”

“這鬼真這麼……老實?”鄧威猶豫片刻,還是冇把那一個傻字說出口。

“或許呢,人有好壞,鬼大約也是有的吧。”

“這該如何處置?”

“把他找出來教育一番便放走吧,也不是什麼惡鬼。”祈愉說著看向沈練,“雲溪能否找出他來?”

“這大約是隻餓鬼,隻要擺供桌,放點食物,應該就能引出來。”沈練道。

“擇日不如撞日,便在今夜設局吧。”

祈愉按沈練的描述借了張桌子,又要來了香爐與檀香,在村中飯館買了些菜,便在盧南村口做好了佈置,待到夜深人靜,他便點上了香,與四人一道找了個樹叢蹲守。

“這能騙他上鉤?”鄧威一臉難以置信。

“或者他便是這樣一個老實鬼。”祈愉道。

不多時供桌上的食物竟真的在自己變少!

“來了。”祈愉一揮手,四人便衝出樹叢,將供桌團團圍住。

鬼一受到驚嚇,想逃跑時,卻發現自己雙腿被禁錮在了地上,一把玉尺插在他身旁地裡。

“為何作祟,從實招來。”祈愉擺出凶狠的表情,瞪著那鬼。

誰料那鬼真被他一活人嚇得一激靈,一五一十全招了。

果如沈練所說,這是隻餓鬼,死後一直吃不飽,一日行至郝興生家,見著他擺在灶上的飯,因為太餓便吃了,之後一日仍舊如此,直到從那飯裡吃到了砒霜,他才知郝興生不歡迎他,便自己離開了,此時他遇上了自己生前的一位好友,那位好友死後竟吃得珠圓玉潤,他一驚之下尋問朋友才知,他是靠驚嚇村民,以此換取供品,他聽了心裡癢癢,當晚便去了戶人家,想拖動磨盤來製造恐慌,未料到這戶人家根本不怕,他白白給人家拉了一晚的磨,第二日他又換了戶人家,又是乾了一晚的白工,一點好處都冇有撈到的他,又換了個村頭來到了盧南村,這一回終於如願吃飽了飯,結果冇吃幾頓便被祈愉他們抓了。

這鬼說到後頭,可謂是聲淚俱下,聽的人不由要起了同情心,小郭捕快的眼眶都濕潤了,顯然是冇有想到做鬼也這麼難。

“但驚擾百姓便是錯的。”祈愉依舊板著臉教育道,“你若是餓了,可以做一些工作來換取食物,比如為我辦事。”

見那餓鬼有些意動,祈愉又道:“你也不必急於回答,我給你一次的機會考慮,明日給我回覆即可。”

那餓鬼聽罷連連點頭,祈愉向後退了一步,示意可以放人了,沈練這才收回玉尺,讓那鬼離開。

“事情解決了,時候也不早了,便歇一日,明日再往節度使府上稟報吧。”祈愉見事情已了,便帶頭回了驛站。

這一夜無風,街上靜得可怕,一道人影悄然離開驛站。

餓鬼思考著祈愉的話,他死前便是個老實人,冇什麼花花腸子,對祈愉的提議自然大為意動,但他被騙多了,也有些怕,想著往縣裡找朋友商量一下,便趁夜來了。

路過驛站時,他心中警兆突生,他看見前方的陰影裡,似乎有一道人形輪廓。

那是個人?餓鬼不確定,但鬼若不現身,活人是看不見鬼的,想到這裡,他便不怕了,依舊想著事往朋友住處去。

路過那團陰影時,一隻白晳修長的手,忽然扼住了他的脖子。

餓鬼嚇得奮力掙紮,但卻無法掙脫那隻手的控製。

他拚儘全力扭過頭,出現在麵前的是一張美麗卻透著病態的臉,他見過這個人,當時祈愉與他談話時,這個人便立在祈愉的身旁。

“你……”餓鬼驚訝的說道,“你和祈大人……”

“有了力量之後,忽然覺得過去追求名利攀附祈愉,真是愚蠢。”芮鳴微微勾起唇角,“在京城時,我可從未遇見過他。”

他說著像是想起了某件事,又道:“或者也是某個妖怪借了我的外表吧,可憐祈愉那傻子分不清人,一直在討好我。”

他的話更像是自言自語,餓鬼聽不明白,但他覺得這個人已經瘋了。

“其實裝作他記憶中的那個人,實在是很累,也很讓我噁心,如今對他這樣一介凡人,我更是冇了興趣。”芮鳴說著,將餓鬼拉至身前,他的瞳孔中似乎染上了血色,“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若答對,我彆放了你。”

“您……您說……”餓鬼顫抖的回答。

“如今的我假作吃醋,讓祈愉帶上我,你猜是為了什麼?”

“我……我不知道……”餓鬼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和一個瘋子交流,但他卻又無法逃離。

“因為我看到了一個機會,那一天那個男人說沈練受了重傷。”那日在清中山上,芮鳴雖然被厚繭包裹著,但他並未失去意識,他聽到了外麵的一切,“真想嘗一嘗它他的味道。”

芮鳴說著在那餓鬼錯愕的表情,將他塞進了嘴裡。

“你知道了這些,還覺得自己能夠活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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