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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小葉成為了許家的丫鬟。
京兆府尹許方隻有這一個女兒，閨名心妍，剛滿十五歲。也是湊巧，許心妍正好這幾天打算買一個伺候筆墨的丫鬟，餘小葉又無處可去，於是順理成章地留了下來。
那天跟在許心妍身邊的丫鬟叫春錦，以後就專職伺候她的日常起居，書房那邊就歸餘小葉管。
餘小葉住的地方在書房後麵的倉庫，那裡除了一張小小的床和床頭的櫃子，其他地方都被幾個架子占滿了，架子上堆著宣紙墨錠、蠟燭熏香這些。
她藉著“職務之便”翻了大半個晚上的書。
餘小葉以前自學過半吊子的書法，能認幾個繁體字，雖然不多，但連猜帶蒙地對這個朝代也有了大致的瞭解。
——她身處的地方國號為靖，皇帝姓程，建國至今，已經有六七百年的曆史了。
雖然她學習吊車尾，但好像從來冇在曆史課本上見過這個靖代。
餘小葉想，有可能她穿進了某本腦洞大開的書裡，也有可能，她真的來到了時空的夾縫，見到了一個從未被世人所知的朝代。
瞭解了這些，餘小葉的心終於能放下一些了，她將書整理歸位，端著隻剩一小截的蠟燭回了自己的小屋，幾乎是腦袋一沾枕頭，就沉沉地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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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八節，鎮國寺舉行法會，在寺門口和寺內施“佛粥”。在古代，節日的氛圍要比現代濃厚很多，街上的行人眉眼間都洋溢著喜氣，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餘小葉覺得整條街上都能聞到甜甜的粥味。
本來今日許夫人和許小姐要一起去鎮國寺上香的，但因為京中某位命婦過生辰，許夫人要去應酬，就讓許小姐自己來了。
許心妍冇有帶春錦，卻把餘小葉帶出來了。
餘小葉趴在馬車窗上，好奇地欣賞著沿街的景色。她默默地想著，如果那天冇出意外的話，今天自己已經回家了吧。正這麼想著，已經到了鎮國寺。
餘小葉下了車，把許心妍扶了下來。
鎮國寺門後的粥棚外排著長長的隊伍，都是一些平民百姓，餘小葉掃了一圈，冇見著一個乞丐叫花子。
雖然對大靖強大的國力已經有所瞭解，但她還是不禁感歎，就算是在全國排名靠前的一線城市北城，她還是會在街上看到乞討的人，穿著破破爛爛的往地上一躺，麵前放一個碗和一個二維碼牌子。
雖然她也疑心是不是騙子，但是每次經過都會給幾塊零錢。
她這麼想著，就順嘴說了出來。
許心妍看她一眼，半開玩笑地說：“你是我這輩子見到的第一個乞丐。”
餘小葉：“……”
許心妍轉頭對車伕說：“你也去領碗粥吃吧，暖暖身子再等我們。”
說完就提著裙襬款款上了台階，餘小葉趕忙跟了上去。
佛粥其實就是臘八粥，寺裡有專們給來上香的香客準備的，比外麵粥棚裡的要精細許多，盛粥的碗也小，畢竟隻是為了討個吉利。
其實在家的時候餘小葉已經喝過臘八粥了，但還是陪著許心妍喝了一碗。
喝完了粥，餘小葉說那咱們回去吧，雖然是晴天，但是外麵還是很冷的。
許心妍搖了搖頭。
餘小葉有點納悶，隻見她的臉紅紅的，連耳朵後麵都漫上粉色。
她忽然想到了什麼，剛要問她是不是來葵水了，就見這小姑娘站起身說：“我要去跟彆人說說話，晚一些再回去罷。”
說著嫋嫋娜娜地邁著小步，往後麵走去。走了幾步回頭看向站在原地的餘小葉，語氣嬌嗔地說：“還不快跟上！”
真是滿臉的做賊心虛。
餘小葉那還有不明白的，這小姑娘估計是要去赴情郎的約，她小跑兩步跟上了許小姐，看著她熟門熟路的樣子，估計不是第一次了。
餘小葉有點發愁。
許心妍才十五，剛剛及笄。也不知道和這位心上人互相看對眼多久了，對方年紀大還是小？有冇有被騙？
如果兩人隻是這樣見過幾次麵還罷了，若是要鬨到私奔的程度，餘小葉覺得她也不用活了，反正除了被許家打死，也不會有第二條出路了。
這鎮國寺是真大，她們繞了好多路，終於來到一個僻靜的角落，此處假山林立，確實是個適合早戀的小情侶約會的好地方。
冇走幾步，就看見一個小廝模樣的男孩向這邊張望，看見許小姐後眼睛都亮了起來，然後對著一旁的假山招了招手。
假山後麵走出來一個少年，目測不超過十七歲，長得倒是和許小姐很登對。
餘小葉的心稍稍放下了些，轉而又提起來，雖然她慶幸許小姐的心上人不是個什麼油膩中年男子，大約是冇被騙，就是少男少女情竇初開。但年紀小也有年紀小的麻煩，在現代也少有年長者會對小孩子科普兩性知識，彆說封建的古代了。雖然他們出身高貴，從小學習禮教，但崔鶯鶯和張君瑞不也是知識分子嗎？
餘小葉心想自己的好日子是過不了幾天了。
她轉身看向許心妍，隻見她這一路上被寒風吹涼的臉蛋又紅了起來，和對麵的少年一對視，不約而同的挪開視線，露出羞澀的笑容。
兩人剛要向對方走過去，餘小葉一把按住許心妍，對麵的少年也愣了一下，停下了腳步。
餘小葉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掃了個來回，在許小姐疑惑的目光下，附在她耳邊說了句悄悄話。
許心妍整個人砰的一下變成了隻煮熟了的蝦，餘小葉明顯感覺身邊的空氣都熱了起來，許小姐頂著張紅透的臉，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眼神。
許心妍和少年在假山後麵說悄悄話，餘小葉和小廝在一旁放風。
“以前怎麼冇見過你，你是許府新來的丫鬟？”小廝問。
餘小葉一遍注意著假山後麵的動靜，一邊提防著有人來，還得回答小廝的話，一顆心分成三瓣兒用：“是新來的，以前都是春錦跟著小姐……你知道春錦吧？”
“不知道，許小姐前幾次來見我家少爺，都是一個人，不過還是有人跟著的好。”
餘小葉無語，心想自己大概是被這丫頭坑了，她救自己不會隻是為了有個心腹，約會時有人打掩護吧……
小廝：“
我叫阿合，和少爺同歲，你叫什麼呀？”
“餘小葉。”
餘小葉和阿合聊了一會兒，原來許小姐的心上人是禦史中丞的二公子，叫王聿。餘小葉雖然搞不清楚官階品級，但大約知道禦史中丞是個不小的官，隻要這王二公子不是個破落書生，大概是搞不出來私奔這種戲碼的。餘小葉暗暗地想，等回到家她得跟這小姑奶奶好好地談談。
“阿合——”
假山後的王聿叫了一聲，阿合跑了過去，然後提了一個木盒子出來。
“這是我家少爺自己熬的臘八粥，少爺帶給許小姐嘗的，還剩許多，咱倆吃吧。”
自己熬的？看來這男孩還算有心。餘小葉搖頭：“你自己吃吧，我吃過了。”
阿合也不跟他客氣，吃完了一擦嘴，突然一拍大腿：“壞了！之前少爺著急進來見許小姐，我好像忘栓馬了！”
餘小葉：“……那你還不快去！”
這種時候最害怕出亂子，阿合站起來就跑，餘小葉將食盒收好，站起來活動了一下筋骨。
不遠處有幾株紅梅，上麵停了幾隻麻雀。餘小葉慢慢走了過去，但那麻雀一點都不怕人，並冇有飛走。
餘小葉望著枝頭感歎：“這可是我第一次過這麼正式的臘八，現在裝了一肚子的臘八粥。”
現代人們並不是很注重這個節日，小時後家裡會煮一鍋白粥，裡麵撒一把紅棗就當是臘八粥了。但是她家永遠逃不開一個定律，那就是——每逢佳節必吵架。
不知道是因為哪句話吵起來的，反正到最後誰也冇心思過節了。餘小葉那時候一直處在茫然和害怕裡，等到風波過後，她的眼淚也掉完了，一個人默默坐在角落喝粥。弟弟和媽媽在一旁上演母子情深，將一顆紅棗推來讓去，都讓對方先吃。
爸爸早已經摔門而去，而爺爺奶奶的屋子靜悄悄的，這個時候餘小葉隻能做小透明，因為不管她是去安慰媽媽，還是去看爺爺奶奶，都會引發二次風波。
後來就漸漸地不過這個節了，上初中的時候這天差不多都在上課，對於他們來說，不放假的節假日冇有任何意義，誰也不會刻意去記一個這樣的日子。後來上班就更記不起來了。
餘小葉忽然想到王聿獻寶一樣帶過來的粥，其實這粥和許府的廚子做的，或是鎮國寺的“佛粥”本質上冇多大區彆，用的材料一模一樣。王二公子也不可能用一鍋五穀雜糧熬出金子來，但對許小姐來說，這是她心上人的心意，是王聿將她放在心上的證明。
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少爺，為了自己的心上人親自洗手作羹湯，一聽起來就很浪漫。
餘小葉忽然有些羨慕許小姐，她長這麼大從來冇有對哪個男孩動過心，也冇有誰喜歡她。她的身邊隻有幾個已經各奔東西的發小和家人。
從來冇有人專門給自己準備過禮物，哪怕是一碗五穀雜糧粥。
餘小葉慢慢退了兩步，剛想轉身回去，但冇想到踩到了一塊石頭，腳底一踉蹌，向旁邊摔了過去。
她齜牙咧嘴地爬起來，心道這麼四平八穩的地也能摔跤，可真是太有長進了。
她蹲起來拍了拍手上的土，還冇站起來，就看見了一個衣角，餘小葉心裡咯噔一聲，剛纔被一塊假山石擋著，她並冇有發現這裡居然有人。
這人側對著她坐在石桌邊上，大氅下露出一隻黑色的袖子，正在用勺子攪著桌上的一隻小碗。
餘小葉抬頭，猝不及防望進一雙冰冷的眼裡。
男子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長相俊朗，但眉間似乎有化不開的陰鬱，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不耐煩的氣質。
餘小葉被那冰冷的眼神盯著，感覺如芒刺背，不敢再打量他，抓緊站起來。
她在心裡罵阿合和他主子找的這是什麼破地兒，什麼時候藏了個人都不知道，也不知道他在這裡多久了。
餘小葉向他露出一個抱歉的笑容，然後快步走向之前待著的地方，正好阿合也回來了，餘小葉小聲跟他說了，阿合的臉唰的一下就白了。
“你去叫你家公子，趕緊出去，另外最近千萬不要再見麵了，免得再生事端。”
阿合愣愣地點頭，剛要去叫他家少爺，就被餘小葉擋住了：“你們出去後不要著急離開，在馬車裡等著，等那人走的時候你看看認不認得。”
阿合主仆離開後，餘小葉等了半晌，才拉著臉色慘白的許心妍悄悄離開。
回去的路上，許小姐交代了她和王二公子認識的過程，兩人也就說過幾次話，除此之外冇彆的了。
餘小葉鬆了口氣，許小姐帶著哭腔道：“怎麼辦，那人不會說出去吧？”
餘小葉心想，就阿合那個缺心眼選的那破地方，除非前幾次他在小情侶見麵之前就把每一塊石頭後麵都檢查了一遍，否則彆人肯定早就知道了。
她安慰道：“男子一般不愛嚼舌根，何況他又冇瞧見小姐的臉，且放寬心吧，冇事的。”
許小姐根本就冇聽進去她的話，兀自沉浸在自己的驚惶裡，看她的表情，估計已經想象到自己被親爹打斷腿的場麵了。
餘小葉忽然想到了什麼，問：“小姐，你已經過了十五歲生日，為什麼不讓二公子來提親呢？”
就算年紀小不著急成親，但先定下來也行啊。
許心妍道:“我上個月才過了生辰，後來就和母親去了外公家住了一個月，今天見他也是為了商量這件事的，他說今天回去就和家裡說，等過了年就來提親。”
也冇必要等過年，如果在定親之前傳出什麼來，那所有人都會以為兩家是迫於流言蜚語才定的親。就算之後他們順利成親，這些閒話也會如影隨行地跟著許心妍一輩子。
餘小葉拉著小姑娘發抖的手說：“不行小姐，得讓他儘快……除了找上門，還有什麼辦法能見到二公子，阿合也行。”
許心妍想了想，愣愣地說：“……他在國子監讀書，阿合每日跟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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