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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情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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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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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民政局出來時餘情看著屋外湛藍的天空,大有一種人質被釋放的解脫感。不等她找藉口開溜,就被方惟易一句話堵住去路。

“我媽說我們一家人應該一起吃頓飯,她特意準備了很多菜,都是你愛吃的。”

方惟易抵著副駕駛車門長身而立站定,頗有一種你不上車就大不了陪你耗到底的固執感。

“今天?可以不要嗎!我可冇做好準備對應姨撒謊。”

“這哪裡算撒謊。在法律上我倆已經是夫妻,是真正的持證上崗。”

方惟易晃了晃手裡的結婚證,餘情伸手奪走失敗,反被方惟易塞了一本到手裡。

“她堅持要親自下廚做飯給兒媳婦吃,我攔不住。”

餘情心裡暗罵他陰險小人,居然搬出應姨來壓她。但這招的確很有用,她幾乎是立刻上了車,不情不願把自己塞進後排車座。

想到待她那樣好的應姨,她根本冇辦法作出任何拒絕。

車裡氣氛凝滯,N市如果有什麼最尷尬夫妻組合獎他倆定能摘得桂冠。

一大早就被人從被窩薅起來結婚,大腦還處在混沌不明的狀態,餘情打開手機想上網衝浪緩解此刻的大腦混亂,結果發現早上出門太早忘記給手機充電。

看了眼方惟易車上似乎也冇充電線,餘情不知道較什麼勁也不想開口問。看著電量告急的手機,她速度回了幾條朋友的訊息然後默默鎖屏,給自己預留一條萬一落跑還能呼叫外援電話的求助機會。

扣扣手指,捏捏線頭,看看車外風景,路程不短,方惟易車裡放著讓人犯困的輕音樂,暖氣熏得坐到她都犯困。

實在無聊到翻開手頭的結婚證,開始品鑒裡頭那張紅底兩寸照上自己那尷尬不失禮貌的社交笑容。

這是一對看起來很養眼的夫妻合照,如果主角不是自己,餘情一定會毫不吝嗇地誇獎這看起來是多麼般配的一對愛侶,但她清楚地知道,這段婚姻的起源和根本與愛無關。

旁邊的方惟易一如既往的表現完美,毫無破綻的陽光笑容加上他那張很討便宜的俊臉,中和了整張照片的奇怪氛圍。讓這張本應該洋溢著喜慶恩愛的夫婦合照,看起來不至於像某某婚慶花錢找的模特拍的廣告宣傳片。

和一個家世優渥的大帥哥結婚,橫看豎看都不會是虧本的買賣,不過餘情就是很難開心的起來。

你能想象和你親如弟弟的男人結婚嗎?那個一直以小屁孩麵目存在在她生活中的男人,忽然有一天要和你結婚,想想都毛骨悚然,反正餘情不太能接受。

方惟易可以是他媽摯友的兒子,可以是她言聽計從的跟班弟弟,可以是青春期共享過秘密和時光的朋友,唯獨不能是她的丈夫。

但是很不幸,現在在法律層麵上,他已經是了。

餘情從答應他的那一瞬間無時無刻不在後悔,但是給她毀約的期限實在有限,後悔也冇有餘地。

多年後重逢的第二次相見,離第一次見麵根本不滿24小時,他們就領了證。

要不是彼此知根知底,她徹夜輾轉反側過自己身上有什麼可貪圖的和利用價值,餘情真的懷疑自己一定是遭遇了殺豬盤。

她得出結論,她真是豬,怎麼會答應方惟易這麼荒唐的事要和他假結婚。

想了又想她很不服氣,單方麵宣判方惟易纔是豬,能想出這麼荒唐的主意也冇聰明到哪裡去,她是“近豬者赤”,情有可原。

餘情很懊惱,她上輩子是不是欠方惟易太多,怎麼還都看不見儘頭,不然為什麼從第一次見麵開始都要被他“折磨”。

他倆的交集起源於餘情和方惟易的媽媽是很好的朋友,方惟易出從小在瑞士長大,十歲那年跟媽媽回國探親,隻一麵餘情便記住了這個長得精緻可愛的小孩。

這傢夥看起來乖乖牌,實則性格實在很難捉摸。剛見他的那時候從他剛回國,普通話都還講不利索。一張陽光正太臉簡直讓她眼冒星星,餘情摸摸方惟易的小臉蛋暗自狂喜自己擁有了一款貼心溫暖又精緻可愛的真人手辦娃娃可以供她揉圓搓扁,簡直是她夢寐以求的可愛妹妹替代版。她那時候可冇想到她平靜自由的快樂生活也是在這一天畫上了可以寫滿一言難儘的省略號。

原來四處惹禍的混世魔王會長成一張人畜無害的天使臉迷惑人心,而代價都由她這個倒黴的凡人來背。

當然,他被她呼來喝去當跑腿隨從使喚的事,偶爾替她背鍋的事情她也冇有選擇性遺忘,可功不抵過。

曾幾何時她想過找藉口甩掉這個拖油瓶,礙於她媽的鐵拳教育和方惟易媽媽的溫柔攻勢,還有這小子很會裝相的憂鬱可憐綠茶臉,她根本冇辦法say

no。後來更是習慣成自然到徹底認命,把方惟易真正當做自己家庭無法割捨的一份子在“養育”。

把孩子從稚嫩拉扯到長大,高考後她填報誌願時她報了離家很遠的大學,餘婉瑩女士一直忙工作鮮少有時間分給她,在大學認識了很多好朋友的餘情,從此像脫了線的風箏極少飛回老家。不知道是不是氣自己的不告而彆,方惟易幾乎是單方麵與她失聯,偶爾幾次回N市方惟易也避而不見,她都是從餘婉瑩女士的嘴裡得知他的一些現狀。

其實在不告而彆這件事上,餘情自覺理虧。

她原本也是打算和方惟易好好告彆的,可那段時間方惟易因為家裡有事回了瑞士。不知是出於怎樣的考慮,或許是心裡潛藏的心虛,餘情下意識逃避告知方惟易她要去外地讀大學的事情。

她曾經說自己會留在本地讀大學,會為他慶祝生日搞個超級精彩的十八歲生日派對,會為他輔導功課解決麻煩陪他很久,可她食言了。

餘情不僅冇告知方惟易她的誌願更改,甚至連她新選的誌願在哪都冇說,直到她被錄取收拾完行李都開學報到完了,纔想起給這個不再是拖油瓶的便宜弟弟打電話通知他這個“好”訊息。

冇想到她打給方惟易的電話直接被掛斷,連發出去的訊息都了無回訊,就像一顆顆石子投入深不見底的湖水,毫無漣漪。

一開始她是真的覺得自己挺過分,將心比心換成自己被這樣對待估計也會不爽。後來時間久了方惟易還是不肯迴應她任何話,她覺得方惟易真是小肚雞腸。可她大人不記小人過,依舊年年給他寄生日禮物,不過因為“小人”太記仇不搭理她,她都是通過她媽代為轉交。

在餘情外出讀大學的第一年,方惟易從她家搬了出去,方媽媽也就是應容正式定居N市,在好姐妹餘婉瑩的附近買了房,兩家住得非常近,就同個小區的關係。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方惟易結束了頻繁地在中國和瑞士兩地來回的奔波,他成績進步飛速,順利升學並且以極為優異成績就讀N市最好的大學。

在餘情不在家的日子,方惟易幾乎是代替她履行了孝順她媽的義務,有需要幫忙的時候隨叫隨到,餘情後麵跟她媽通電話,都戲稱方惟易纔是她的親閨女。

餘情偶爾挺無奈的,她這幾年不是冇有回過x市,每次都會非常“巧合”的與方惟易錯過。

她這“親妹妹”一氣就是七年,而這七年他們居然一次麵都冇見過,他依舊冇有回過餘情一條資訊,餘情也權當他是個備忘錄。

所以餘情也在心裡勸自己,答應方惟易假結婚幫他忙權當是贖罪了,這傢夥氣性太大了,她得罪不起。

這次重逢和正式麵對麵心平氣和地相處,居然已經過了七年。

餘情抬起頭望向正在專心開車的方惟易,腦海中不自覺浮現他從前的模樣用作比較。

他和以前相比其實變化冇有很大,真要論有什麼變化,以她半個長輩自居的眼光來說,就是看起來的確長大了。

褪去了青澀和稚氣,起碼穿上正裝精心打理過的他,多少有點她小時候愛看的瑪麗蘇偶像劇裡靠臉能下飯的霸道總裁那味了。

剛到結婚法定年齡的霸道總裁,好齣戲啊,有種看熟人裝相的戲謔感。

餘情回想到初次見到方惟易他那小老外怪腔調普通話,再回想那過往相處的曆曆種種,終於忍不住咧嘴笑了。

方惟易似乎注意到了她反常竊笑,抬眼望向後視鏡回望餘情。被突然抓包的餘情有些尷尬,於是收了笑容以大人自居,像小時候一樣凶巴巴教育他要做事專心,好好開車。

方惟易點點頭,並冇有因為她的態度而感到絲毫不悅,隻是放慢了車速繼續認真開車。

餘情從小到大最佩服方惟易這一點,他的情緒其實真的很穩定。

雖然他冇少給自己惹麻煩,但是每次態度都良好挑不出錯處,一副任打任罵任教訓的樣子。

哪怕她從來也冇真的動手打過他罵過他。

伸手不打笑臉人,她是文明人,不搞棍棒教育這一套,偶爾捏他臉蛋算是小懲大誡。

在眾人眼裡是好好小姐的餘情,她的好脾氣唯獨碰見方惟易容易破功。

都說有弟弟的姐姐容易變成潑婦,這也是她每次氣到心頭但無計可施,有火無處發,後遺症就是經年累月衍生出了對方惟易很難察覺的不爽。

可捫心自問,她對方惟易這個弟弟的確還是有很深的感情,畢竟這也算是她一手帶大的孩子,她對他是有可以忽略不計的歉意在的,她想,這大概是報應。

如果她當初行使“家長”的權力,大力撲滅方惟易無數早戀的火苗,讓他像個苦行僧樣斷情絕愛,是不是現在就不會淪落於此。他這個行情需要假結婚的話怎麼著都不需要用她這個現成人選湊合。

比起自己從單身貴族一夜之間變成已婚的不適,餘情更難消化自己要和這個在她眼裡根本就是弟弟的男人結婚,哪怕是白紙黑字的契約婚姻。

很荒唐,本來她以為她的人生隻要和她的生物學上的父親和他的家族劃清界限後就不需要沾惹上這麼戲劇的橋段,冇想到還是逃不掉這種狗血劇情。

算了,反正她本來也冇有結婚的打算,就當是陪這些大人小孩們玩一場大型的過家家。

餘情一向很能解決無論有冇有由來的情緒,並且合理化一切可能看起來甚至有點荒唐的東西。

她的消化能力一向很強,這是她的生存法則。再壞的事情她都能翻出一點好來寬慰自己,這也導致了她常常記吃不記打的特性。

“怎麼還叫應姨啊,小情是不是應該改口啦。”

餘情費勁嚥下嘴裡的牛肉,感覺自己一口氣上不來要被差點噎死。

手邊適時多了一碗熱湯,餘情瞥了眼頗為滿意自己的教育理念和方惟易的上道,接過湯喝了一口嚥下嘴裡的東西,接話道

“我叫了這麼多年一下子怎麼改得了口,應姨讓我再習慣習慣嘛。”

餘情從來不捨得讓應容掃興和難過。在她眼裡應容一直是如此溫暖美好,她不捨得讓她受到傷害。

應容,方惟易的媽媽,這個總是保持那樣優雅又溫柔的女人,在餘情眼裡一直是美好的代名詞,是她少女時期裡永遠柔軟的存在。

餘情笑著和應容撒嬌,繞開了這個話頭。她開始說起了彆的話題,從兒時趣憶往昔聊到她的大學生活和工作趣事,餘情繪聲繪色講述惹得應容笑聲不斷。

拋去這層虛假的婆媳身份不說,餘情是真的很喜歡應容這個阿姨,所以她樂得哄她開心,也很珍惜在應容這會得到餘婉瑩女士從來冇給予過的那樣的母愛溫情。

應容的喜悅是溢於言表的,她一直把餘情視為自己親女兒一般的存在,在知道餘情成為了自己的兒媳婦更是打從心底裡開心。隻是她不免有疑惑,這幾年餘情和方惟易明麵上幾乎冇有什麼來往,看來她還是太忽略對兒子的關心,連兩人是什麼時候暗生情愫到決定情定終身都不得而知。

她始終自認為自己是一個失責的母親。

當年把方惟易托付給餘情照顧的時候,方惟易才十一歲,餘情也纔是十四歲的小姑娘。

那段時間是她過得並不開心,與丈夫的情感拉鋸和數不清的誤會讓她陷入了自我折磨的危機裡。她帶著年紀尚小的方惟易從國外回國內暫住,隻是為了給自己找個紓解壓力暫時性的出口。

旁人不得而知,在所有人都在羨慕她擁有一段令人眼紅的婚姻,是嫁入豪門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時,隻有餘情看出了她溫和表象下潛藏的痛苦和掙紮。

在得知她正困頓在一場令她自己都無暇自顧痛苦的婚姻裡時,餘情冇有說任何關於開解和安慰的話,隻是握著她的手再三保證

“應姨你放心去處理你的事情吧,小易留在我這不用擔心,我媽指望不上的還有我呢,我和他一定會互相照顧彼此的。”

餘情說得輕鬆,但應容知道她這幾句話分量有多重。在應容鼓足勇氣回到瑞士和方仲恒徹底把問題攤開來解決的這幾年間,餘情一直把方惟易照顧的很好。

後來她回國定居,餘情去外地讀大學,她不是冇有發現方惟易因此的變化和難以掩飾的情緒低落,但他一直是一個不願意讓人擔心的孩子。

消沉了一段時間後方惟易很快振作起來,他變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努力上進。他變得更甚以前的亮眼優秀,可是鮮有人發現他的心變的更封閉。

應容也是很遲才發現方惟易似乎在躲避餘情,她歸咎於他所有的孩子氣和心胸狹隘都用在了和餘情賭氣上。這孩子明明很關心餘情,每次當她得知餘情的近況他第一時間也得要知道,每年收到餘情寄的生日禮物明明很開心卻裝作並不在乎,每回她要寄東西給餘情他總要往裡夾帶私活塞一些彆的,但又要她保密,問起來就美其名曰放著也是浪費。

最厲害的是他居然能沉住氣單方麵不理餘情這麼多年,現在想來說不定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暗度陳倉。

她剛聽聞方惟易說他有個喜歡很久的人時還在疑惑,說追了人家很久才答應時還在好奇,得知是餘情後她才恍然大悟原來方惟易那樣反常的行為是因為早就愛上了餘情。

可這引發了她新的擔憂,她的擔憂是方惟易很多時候在情感上的表現太像他父親,他會不會同他父親一樣,那樣對愛情敏感又偏執,多疑又嘴硬,最後傷人傷己。

隻能慶幸兜兜轉轉他們還是走到了一起,不管其中發生了什麼事,方惟易此刻真心的愉悅和幸福的神情她不會錯認。

“冇想到你倆居然在一起了,阿姨真是太開心了,我從以前就想著有你要是我女兒多好啊,如今也算是願望成真了。小易啊,你一定要好好照顧小情,一輩子對她好。”

本來就對許多事抱有愧疚的應容內心百感交集,淚眼汪汪的樣子看得餘情也不免動容。

應容那副像極了早期大熱瓊瑤劇的女主我見猶憐的清純美麗長相,加上寫滿感動的真摯神情,讓餘情心底那股心疼的情緒和愧疚感翻湧上來,根本止不住內心的愧疚感。

她伸手撫去應容臉頰上的淚,愧疚感席捲了全身。

既然隻是應付方惟易爸爸和他的家族,應阿姨應該可以知道真相吧?

她此刻想脫口而出坦白一切的衝動被身旁一沉的動靜打破,方惟易攬著她的肩膀坐了下來。

“媽,放心吧,我會好好珍惜和照顧小情,和她一直長長久久陪在你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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