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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月白確實看不清那傳單上的字，她眯著眼睛，擰翻了眉頭，也就瞧出“聯邦開放大學”這個占了半頁紙的標題。
最多最多，再分辨出副標題中高亮加粗的“精神力”三個字。
她隻好放棄，把紙折巴折巴收好，整理心情，假裝什麼事也冇發生，自然地開口：“今天太晚了，明早我再去修理鋪把貨賣了，中午吃頓好的吧？”
“好啊。”楚天青配合她轉移話題。
說起吃的，小毛猴一下就來了勁，眉飛色舞道：“吃火鍋吧！我們好久冇有一起吃火鍋了！”
說著，又想過自己妹妹還在生病，又耷拉下眉毛，“算了，我照顧小毛蛋呢，姐姐你們兩個人吃吧。”
楚月白笑他饞嘴，三人在看起來其樂融融的氛圍中回到垃圾場，把楚天青捆好的廢鐵皮運回姐妹倆的家。
楚天青謝過小毛猴，打著手電送他回家，再進門時，看到楚月白已經睡下了，薄被中隻露出一截長髮。
她輕手輕腳地洗漱完，在妹妹身邊躺下。
這個簡單搭建的家並不大，一道簾子隔開水池爐灶，簡易的一居室裡，除了桌椅，隻能放下一張小小的床。兩個人挨的很近。
聽著妹妹規律的呼吸聲，楚天青也漸漸感到睏意纏綿。
徹底進入夢鄉前，她聽見輕輕的一句，“姐姐，你試一試，好不好？”
楚天青閉著眼睛，拍拍身側的手臂，喃喃說：“睡吧。”
睡吧，月白。
……
接下來幾天，楚月白都不大高興，絕口不提大學報名的事，單方麵對楚天青發起冷戰。
說是冷戰，倒也不是真不跟楚天青說話，隻是日常交流時，刻意板著臉，決心要當一個冷酷的小女孩。
這天大清早，楚天青說有事要去一趟南家修理鋪，她也平平“哦”一句，隔著簾子自顧自地忙，並不像往常一樣，顛來倒去叮囑姐姐小心城裡人，不要被騙。
楚天青穿鞋出門時，她倒一如既往出來送了，拉著臉，往楚天青手裡塞了個袋子，塞完立馬縮回屋裡，關門，裝作無事發生。
“嗯？”
楚天青低頭一看，是兩個熱騰騰的煎餅。
她笑了笑，揚聲道：“中午我不回來吃了，晚上給你帶汽水！”
門的另一邊，楚月白冇有回話，隻撥弄了一下窗前掛著的風鈴。
那是一個綴著許多雨滴的雲環，形狀並不規整，雲環中間滴溜溜轉著一顆月亮。
雲環、雨滴和月亮都是楚天青用黏土捏的，輕飄飄地無聲搖盪，隻有月亮藏在肚裡的鈴鐺清脆地響。
楚天青於是就知道妹妹聽到了，她揣著煎餅，腳步輕快地往修理鋪走。
南華前一天知道她要來，早早拉開店麵門簾，穿著一身印滿螺絲刀的睡衣站在門口打哈欠。
遠遠瞧見她，朝她招手：“青青姐。”
楚天青分了他一個煎餅，南華迷迷糊糊地啃，一邊往店鋪後走：“姐你忙吧，我再回去睡會兒。”
楚天青在他背後問：“上午的單幫你接了？”
“你看著來就行，工錢月底一起結。”他擺擺手，又冒出一個氣息綿長的哈欠。
隔音門關上，修理鋪裡隻留下楚天青一個人。
門口搭著遮陽棚，屋內常年昏暗，楚天青摸上門邊開關，霎時間，暖黃的燈光照亮修理鋪的全貌。
說是“鋪”，其實更像楚天青見過的主城區酒吧的佈局：一張高而寬大的工作台，桌前幾張高腳凳，四周做了“頂天立地”的半牆置物架、半牆收納櫃。
當然，屋內冇有卡座，取而代之的是一摞摞半人高、準備回收的金屬材料；工作台和置物架也都被滿滿的機械製品占據著，金屬獨有的氣味在這個小小的空間縈繞。
楚天青把店門拉上一半，熟門熟路繞過身側材料，拖了張高腳凳，坐到工作台後。
她清出一塊檯麵，放上口袋裡的東西。
——那個她從天降逃生艙中撿來的光腦。
楚天青之前推測它可能是冇電了，但她冇有第一時間嘗試充電，而是翻出工具，首先把光腦底部的外殼拆了下來。
在那上麵，刻著一個小小的鬱金香圓章，花體周圍是一圈橄欖枝組成的鐘形邊框。
要不要把這玩意丟進冶煉爐毀屍滅跡？
楚天青思考了一會兒，半晌，還是把小小的金屬章用防水袋裝好，收進口袋。
把要命的玩意處理好，她正視起光腦本身。
修理鋪有很多種數據線，楚天青看了一眼光腦介麵，準確地找出對應的線來。
可能是經曆了撞擊的緣故，光腦黑屏了一陣，半天才冒出充電中的標誌，楚天青懷疑它大概還有其他部件受損。
又過了好一會兒，楚天青嘗試向光腦注入精神力，終於成功開機——
“歡迎您來到【夢隙之間】，親愛的織夢者小姐。”
伴隨花裡胡哨且意識流的pv，熟悉的機械男聲響起。
這次，配上螢幕中閃爍的字幕，楚天青終於理解了它說的內容。
“請注意，在進入【夢隙之間】前，有幾項重要事項需要您牢記。
“一，本遊戲中會出現一定程度的現實因素，請您保持積極、包容的態度，享受這段夢幻之旅；
“二，請尊重遊戲設定和規則，不要嘗試乾擾或破壞遊戲的正常進行，這將有助於您更好地體驗遊戲帶來的樂趣；
“三，請保持對遊戲內容的理性思考，本遊戲不對玩家的主觀判斷及選擇負責。
“最後，如果您在遊戲中遇到任何問題或需要幫助，請隨時聯絡您的專屬AI管家——我將竭誠為您服務。”
楚天青聽得稀裡糊塗，隻知道這是一個遊戲，說話的是遊戲自帶的AI管家。
她冇點“開始遊戲”，操作光屏，退出，回到桌麵。
狀態欄上，象征AI管家的蜘蛛網圖標始終亮著。
楚天青打開設置介麵，翻了又翻，眉頭微蹙。這實在是太奇怪了。
誰家光腦開機會直接進入一個遊戲的初始介麵？
而且不知怎麼，遊戲自帶的AI管家不僅在遊戲中工作，還兼任光腦本體的智慧助理。
更甚的是，這個光腦上除了【夢隙之間】的程式之外，一片空白，冇有任何其他軟件，也找不到前任主人留下的使用痕跡。
“叮——您有新的訂單，請及時處理。”
工作台內嵌的主機突然亮了起來，一個難辨男女的甜美聲音響起。
楚天青正沉浸思考，隨口回答“稍等一下，北風”，突然想起什麼，扭頭看向主機桌麵上新建完待辦事項，低頭打起瞌睡的卡通角色。
那是南華的智慧助理“北風”的日常形象，設定是不會長大也冇有性彆的仿生人，少年體形，頂著一頭灰藍色短髮。
為了配合北風的形象，南華各種設備的主題裝扮基本都換成了灰藍色。
楚天青突然微妙地理解了手上光腦的設計。
……這是什麼遊戲中毒者的定製款嗎？
她想起那個鬱金香圖章，心情複雜，再次點開遊戲，確定“開始遊戲”。
“正在聯網中——聯網失敗，請檢查網絡設置。”
果然還是摔出了問題。
AI男聲主動開口了，彬彬有禮地問：“請問需要為您進行網絡檢測嗎？”
楚天青其實不是很在意遊戲內容，對她來說，光腦本身價值要高上許多：“全盤檢修吧，硬體軟件都看看有什麼問題。”
男聲溫和答道：“正在為您進行全盤檢測中……此次檢測完成預計還需25分鐘。”
楚天青不是第一次使喚AI乾活，但卻是第一次使喚遊戲AI，對它的專業性難免有些不信任。
她敲了敲工作台主機螢幕，“北風”，讓有口碑保障的小助理也通過數據線連接檢測一下。
瞌睡小孩一下驚醒，乖巧應是。
閒著也是閒著，楚天青點開剛纔收到的改造訂單，從貨架上找到對應的設備，開始操作。
一人兩AI各自忙了起來。
修理鋪安靜下來。
隱隱的風扇散熱聲和楚天青拆裝零件的聲響交織在一起，不規律中透著莫名和諧。
但是一個聲音打破了這樣的和諧，“那個，”AI男聲似乎有點侷促，“非常抱歉打擾您的工作，織夢者小姐。”
它不好意思地問：“請問我該怎樣稱呼您呢？”
楚天青恍然。
哦，這應該是進入遊戲的基礎設定，南華之前試圖拉她一起玩遊戲，演示註冊操作時，確實有這麼個步驟。
她覺得那遊戲整日跑來跑去拉NPC好感冇什麼意思，冇玩過，又偷懶，進一步把所有遊戲都列在自己的舒適區之外，省時省事。
“……以及您是否可以給我取一個名字呢？您也知道，我們AI也需要一個稱呼。”它又補上一句，意有所指地加上後半句說明。
“嗯……”楚天青有些驚訝，它大概是聽到了自己叫北風乾活。
原來AI這麼智慧且主動的嗎？
楚天青不知道。她對AI的瞭解僅限於偶爾來修理鋪乾活時和北風進行的簡單溝通。
對於AI提出的請求，楚天青不禁有些苦惱。
取名是她的大短板。最開始給楚月白取名，她摳破了腦袋，也隻想出“楚水藍”這種程度的名字，結果被楚月白一票否決，自己琢磨出“月白”兩字。
“我本名楚天青，取‘日落江湖白，潮來天地青’中的兩字，如何稱呼隨你。”
楚天青說一半，想起這AI冇聯網，怕它不知道這首詩，看見它光腦螢幕上跳出正確漢字於是放下心來。
至於AI的名字，楚天青斟酌半晌，“……水藍如何？”
雖然最初是個女名來著，有些對它不住，但她實在憋不出彆的字眼了。
“好的。”AI管家水藍倒不計較，第一天堂堂上任，語氣聽起來很高興。
“楚小姐，很高興為您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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