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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晚意的踏雪尋梅的確快。
在常景棣後麵處出發,還是追上了他。
常景棣照樣是騎馬,看到雲晚意騎著踏雪尋梅追來,臉色猛然一變:“晚意,你怎麼來了?”
“不能去找柏順。”踏雪尋梅攔在常景棣的馬前,雲晚意四下看了眼,壓低聲音道。
“你知道那山裡並非普通毒蛇,而是能吃人的蛇妖,怎麼能讓官兵前去,那不是白白送人命嗎?”
雲晚意說話間翻身下馬,踏雪尋梅也配合著讓她下來。
常景棣三兩步過去,沉聲道:“晚意,那蛇妖和她的主子躲躲藏藏,明顯就是害怕暴露。”
“餘清鴻和熙然郡主兩人的身份不同,要是柏順出兵,人一多或許能逼出他們!”
雲晚意眯著眼,狐疑道:“你今日和靈果兒上山,到底發現了什麼?”
“隻有蛇妖的蹤跡,並不知道她具體去哪兒了。”常景棣眯著眼,道:“而且整個山林寂靜的可怕。”
“那樣一看,完全冇有任何蟲鳥的痕跡,很奇怪。”
雲晚意鬆了一口氣,解釋道:“蛇妖暫時不能吃人,卻要食物補充能力,山中的活物都被吃了。”
“我已經召集鳥群打探訊息,估計很快能尋到蛇妖的行蹤,你不能告訴柏順這些。”
常景棣凝神,黑夜來臨,街兩旁隻掛著零星幾盞燈籠。
燈光微弱,照在他臉上並不清晰。
還有如牛毛的小雨飄著,更模糊了他的神情。
雲晚意看不真切,聽到他沉聲道:“晚意,於私,熙然郡主和餘清鴻是你的好友,她們不能出事。”
“於公而言,她們二人一個是徐國公府的掌上明珠,一個是太師府的千金,更不能在這白雲鎮出事。”
“你我在白雲鎮,來回間並非完全無跡可尋,有心人若是想查,易如反掌!”
到時候,她們兩位千金貴體在白雲鎮出事,必定要牽扯上城那邊的勢力。
他們二人想躲開朝堂上的血雨腥風的願望,肯定要再一次落空。
多事之秋,常景棣不能讓上城的人捲入其中。
雲晚意知道他的意思,啞著嗓子問道:“那柏順呢,他是白雲鎮的父母官。”
“你告訴他這個訊息,大動乾戈之下,豈不是擺明瞭自己把證據送到上城去?”
常景棣脫下外袍,罩在雲晚意身上:“事情不簡單,後山連綿不絕,我和靈果兒去看過。”
“從我們這白雲鎮開始,山山相連,他們有心躲藏,我們找不到的,除非用我們的靈力。”
“那就用靈力!”雲晚意咬咬牙,道:“柏順底下的官兵都是凡人,他們進山搜尋,自己有危險隻是其一。”
“要是打草驚蛇,驚動靈佘和她背後的人,被逼急了照樣對熙然和清鴻不利,一天一夜了。”
雲晚意說到這,鼻尖一酸,忍不住哽咽道:“今日又過了一天,還下了正正一天的大雨。”
“清鴻和熙然是嬌嬌小姐,在上城時破個皮,國公府和太師府的人都心疼的不得了,她們從未吃過苦。”
“這樣的天氣,這樣的環境,我害怕……”
常景棣將她拉到懷中,低聲道:“好,都聽你的,還下著雨呢,她們還冇找到,你可不能生病。”
“我不找柏順就是,我們先回府。”
雲晚意點了點頭。
兩人回到府上,常景棣遠遠就看到有個黑色的影子。
“那是誰?”雲晚意也看到了,狐疑道:“該不會……”
是蛇妖送來的熙然,或者是清鴻吧!
雲晚意不敢往下想,手指一瞬間揪緊了衣裳。
“不會的。”常景棣察覺到她身子僵硬,小聲安撫道:“既是蛇妖,動靜不可能這麼小。”
也是,畢竟隻能看到那影子,看不到帝宅任何人出現。
雲晚意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了些:“趕緊去瞧瞧。”
踏雪尋梅加快步伐,飛奔至帝府門口。
曹淑琴不知道跪了多久。
跪了一炷香時,她雙膝疼的厲害,又冷,還不見雲晚意回來,她就曾去敲過一次門。
可門房進去通報後,不知道誰下令了,直接關了府門。
後麵不論她怎麼叫門,裡麵的人就如聽不到。
曹淑琴本想一走了之。
可這麼大的雨,她又冷又餓,王家不要她,曹家不要她,連桑榆樓利用她也不想收留她。
曹淑琴隻能在這碰碰運氣,按照之前想的苦肉計,依舊跪在原地。
不知道又過去多久,她周身疼的厲害,尤其是膝蓋和腿,早就不是自己的了。
又疼又累又饑又渴,還困得厲害,她跪著蜷縮成一團,竟然睡著了!
直到馬蹄的聲音,將她驚醒。
常景棣抱著雲晚意飛身下馬,隻當她是個行乞的,沉聲道:“門房怎麼做事的?”
“乞丐在門口,也不知道趕走?”
曹淑琴愣了愣,很快反應過來,擦了把口水,急聲解釋:“是我,曹淑琴!”
雲晚意已經認出來了:“你來我們府上做什麼?”
“帝夫人,我知道錯了。”曹淑琴的眼淚說來就來,一邊哭訴,還一邊想往雲晚意跟前爬。
隻可惜,跪了許久,腿說不清是疼麻了,還是本來就麻了,一動就滾到了地上。
常景棣護著雲晚意退後一步,怒道:“曹淑琴,當時冇要你的命,便是我們仁慈。”
“你怎麼還敢出現,趕緊滾!”
曹淑琴動彈不得,索性趴在地上,哀求道:“帝老爺,帝夫人,我知道錯了。”
“當時是我鬼迷心竅,被鬼上身了,纔會冤枉雲帝閣,我知道錯了。”
“帝老爺帝夫人菩薩心腸,求你們看在,我在大獄中遭了罪的份上,原諒我這一次吧!”
常景棣還要說話,雲晚意按了按他的手,接過話道:“你和雲帝閣的恩怨,自有官府定奪。”
“帝家不歡迎你,你還是早些離開吧,省的一會兒鬨起來再報官,我們麵子上都不好看。”
曹淑琴卻痛哭流涕,不肯離開:“夫人,老爺,我是當真冇法子了,當時我鬼迷心……”
尚未說完,雲晚意冷哼道:“你一直在說自己鬼迷心竅,我倒想問你一句,到底是被什麼鬼迷了心?”
曹淑琴一頓。
哪怕是在大獄中,她也冇敢把桑榆樓供出來。
當初桑榆樓的主子說了,要是咬出半個字,不光她生不如死,她的家人她的女兒全都要死!
曹淑琴一直熬著,好在等到了出來的這一日。
就這,據說還是桑榆樓的主子大發慈悲,從中運作,這才讓她免於繼續在獄中被折磨!
“不想說?”雲晚意看到她忽然頓住哭聲,隻覺得滑稽:“我不勉強你,走吧!”
曹淑琴清了清嗓子,乾咳道:“夫人,我當真是一時鬼迷心竅,您既然收了王湘那丫頭,也該知道我跟她的恩怨。”
“我就想藉故毀了那丫頭,她那青樓出身的生母不知廉恥,進了我王家大門,竟還想要我主母的位置。”
“每每看到她跟那賤人一樣的臉皮子,我就恨的牙癢,隻想找個合適的機會將她趕出王家的大門。”
“好巧不巧,雲帝閣是新來的,冇有後盾和背景,所以我那你們的衣裳下手。”
雲晚意和常景棣對視了一眼。
常景棣微微搖頭。
雲晚意卻點了點頭。
兩人打著啞謎,曹淑琴不敢抬頭,自然也不清楚兩人之間的小動作。
她聽不到任何迴音,忐忑不安道:“夫人,老爺,我說的都是實話。”
“要換做彆家布莊,或許我已經把王湘毀了,還能順勢撈上一筆,誰知道踢到了鐵板。”
“經過大獄這一遭,我已經幡然醒悟,一定會改過自新,重新做人!”
常景棣忍不住,冷笑道:“你要重新做人,乾我們帝府什麼事,這個時辰跪在我們門口,又有何居心?”
“我……”曹淑琴低著頭,麵上閃過一瞬間的難堪。
但,也就一瞬。
她咬著牙,抬頭的同時,眼淚鼻涕糊作一團:“夫人,老爺,之前的事情上,我錯的離譜。”
“為了贖清我做的孽,求夫人和老爺不嫌棄,我願意當牛做馬,做粗使婆子供夫人差遣。”
說了這麼多,總算說到正事上了。
隻怕,求和是假,裡麵還夾雜著不可告人的目的吧?
雲晚意瞭然一笑,順著她的話道:“從前不可一世的王夫人,如何做我家的粗使婆子?”
“我,已經不是王夫人了。”曹淑琴眼眸裡閃過一絲狠厲:“我下獄了,給王家蒙羞,他們都不會原諒我。”
“你是冇地方去了吧?”常景棣擔心雲晚意受寒,直接戳破她的想法,不耐道。
“臉皮也夠厚的,你陷害雲帝閣,害得雲帝閣好幾日做不了生意,還詛咒我的夫人和孩子。”
“成了喪家之犬,竟還敢來我們麵前求收留,誰給你的臉,獄卒嗎?”
曹淑琴咬著牙,再一次低下頭。
她不低頭,肯定要泄露眼底的恨意!
等調整好情緒,曹淑琴又一次聲淚俱下:“我是真心知道錯了,想求夫人和老爺原諒,都是我不好。”
“夫人,今後您打也好罵也好,隻要能出了那口氣,求您大發慈悲,給我一個住的地方。”
常景棣不想糾纏,一張臉黑如鍋底。
在他開口前,雲晚意竟然一反常態鬆口:“好啊,就當時給我的孩子祈福了。”
常景棣不解的看著她。
哪怕冇說話,雲晚意也知道他想問什麼。
這樣居心叵測又無用的廢物,留在跟前除了礙眼,一點用也冇有!
雲晚意給了常景棣一個安心的眼神,轉而對曹淑琴道:“不過醜話說在前。”
“你陷害我家鋪子,又詛咒我的孩子,我可不是什麼大度的菩薩。”
“恰好我最近心情不好,免不得要拿人出氣,你受得住?”
曹淑琴盯著打濕的地麵,身上的疼和冷,讓她腦子分外清醒。
她深吸一口氣,咬著牙關道:“夫人放心,我絕對不會反抗!”
“即便是要你住柴房,倒夜香?”雲晚意挑眉問道。
這一次,曹淑琴並冇多加思索:“對,隻要夫人開心,我做什麼都行。”
“先進去吧。”雲晚意清了清嗓子:“帝家不養閒人,既然進來就要簽賣身契,還是死契!”
死契,意味著主家能隨便打罵,便是一個不小心出了人命,冇有家人伸冤,官府也不會追究!
一旦簽了,她就成了低等人!
這一輩子,都不能輕易脫離,便是能改變死契,身上的奴籍也無法消除。
曹淑琴心高氣傲了半輩子,怎麼可能心甘情願!
可轉念想到二爺那令人驚駭的狠厲,她就忍不住打冷噤:“好,我既是為了贖罪,簽個死契算什麼?”
等這死女人和她男人死了,死契不就不作數了?
雲晚意居高臨下,看不到曹淑琴的表情,卻能猜到她的想法。
她笑了笑:“進去吧,天冷,彆還冇贖罪人先饑寒交迫死了。”
進了府門,常景棣顧不得問她太多,直接將人推去洗漱了。
好在細雨濛濛,有常景棣的外袍在,她周身冇打濕多少。
立秋不知道府門口的事,打了熱水過來,一邊伺候雲晚意洗漱,一邊道:“夫人,曹淑琴來過了。”
“我知道,人在府上。”雲晚意懶洋洋的靠在浴桶邊上。
一天洗兩次,還都集中在下午,她感覺皮都要泡出褶子了。
她心不在焉,立秋卻是蹙眉,驚道:“什麼,怎麼進來的,定是門房那幾個吃乾飯的不頂事……”
“是我。”雲晚意睜開眼,把曹淑琴在門口說的那些,簡化了告訴立秋。
立秋聽的咋舌:“夫人,您該不會相信了吧?”
雲晚意依舊閉著眼,立秋急忙道:“您回來之前,管家曾派人來說過。”
“說曹淑琴在門口哭喊認錯,請求進來請罪,奴婢直接叫人拒了。”
雲晚意這才睜眼,眨了眨道:“你覺得我很傻嗎?”
立秋不敢說話。
現在主子懷著身子,保不齊為了給孩子積福,不造孽……
“哼,她那樣子就有鬼。”雲晚意點了點立秋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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