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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頓晚膳,吃的並不太平。
滿桌都是雲晚意喜歡吃的東西,端起碗冇吃幾口,大寒急慌慌進了門。
看到兩人在用膳,猶豫著不敢開口。
常景棣放下碗筷,慢條斯理的擦著嘴角:“有什麼直接說,彆支支吾吾倒人胃口。”
“是。”大寒垂眸,道:“王爺,王妃,外頭傳來訊息,說連玨已經混進宮中,隻怕就要見到嫧靈公主了。”
“這不是挺好的?”常景棣挑眉,道:“連玨費儘心思,不就是想見嫧靈一麵?”
大寒一頓,小心翼翼道:“嫧靈公主的心腹都是人精,咱們的人無法潛入,誰也不知道他們私下會說什麼。”
“事情嚴峻,萬一她們再度為了彼此的利益達成共識怎麼辦,國公府太師府和丞相府相繼遞了訊息過來,大家都擔心這個問題……”
大寒一邊說,一邊打量著常景棣的神色。
後麵的話,不說常景棣也明白:“想讓本王去進宮打探訊息?”
大寒訕訕應聲:“嫧靈公主誰也不見,那些個朝臣親王皇子,全被拒之門外。”
“也就主動請您進宮過一趟,朝臣都覺得,您才能接近嫧靈公主,打探出具體的訊息。”
常景棣看了眼大寒,道:“跟隨本王這麼久,難道還不清楚這種事該怎麼做?”
大寒聽到這語氣,就知道自己壞事了,縮著脖子不敢應聲。
雲晚意打著圓場,對大寒解釋道:“這種時間王爺不好出頭,你跟著王爺多時,也該知道盯著王爺的人數不勝數。”
“萬一彆人誣陷王爺嫧靈公主勾結,王爺就算十張嘴也解釋不清。”
大寒明白其中利害,驚出一身冷汗:“屬屬下當真冇想那麼多,王爺,求您責罰。”
“罷了,事情到了這個節骨眼,撇清也撇清不得。”常景棣眯著眼,道:“好在局麵冇壞到家。”
大寒靜靜等著,不敢再說。
雲晚意給常景棣夾了一塊清蒸魚,低聲道:“不管怎麼說,吃飽了纔有力氣應對。”
“連玨剛巴巴的混進宮,王爺後腳跟著去,也不算好。”
常景棣想了想,重新端起碗筷,道:“你說的對,吃飽了纔有力氣乾活,先吃飯。”
出了小插曲,兩人都冇有先前的胃口。
常景棣吃完飯,起身朝雲晚意道:“今晚我不一定能回來,你等消食過後早些休息。”
雲晚意卻跟著一起起身:“我想跟著王爺一起進宮。”
“乖。”常景棣頓了頓,摸著她的黑髮,道:“天氣太冷,凍的厲害,你就在家裡。”
“我儘量回來陪你,彆多想。”
“不是。”雲晚意拉住他的手,輕聲道:“連玨的身份不同,窮途末路上會慌不擇路。”
“我進宮和王爺一起麵對,彆叫人拿捏了纔好。”
“擔心我?”常景棣挑眉,問道。
雲晚意點頭:“當然擔心,不僅擔心王爺,還擔心我自己。”
“我知道你心中所想。”打趣過後,常景棣正色,道:“正是因為你的身份,纔不好進宮。”
“相信我,我是你夫君,一定會把一切都處理好的。”
他將她拉過來,也不顧周圍還有彆人,印在她唇邊。
剛用花茶漱口,她嘴角都是清冽的茉莉香味。
常景棣不由加深了這個吻。
立秋寒露和大寒趕緊識相的彆開臉。
雲晚意氣息不勻,臉臊得通紅,推開他嗔怪道:“好了,大家都看著呢!”
“奴婢冇看見!”寒露捂著眼睛,大喊道。
立秋緊隨其後:“奴婢也冇看到!”
大寒慢了一步:“屬下更冇看到了,王爺和王妃繼續!”
雲晚意撒嬌似的,打在常景棣的胸膛上:“王爺還不趕緊去辦正經事。”
“你也是正經事。”常景棣笑了笑,不好繼續逗弄她了,拿好鬥篷,道:“早些休息,彆胡思亂想。”
常景棣走後很久,雲晚意兩頰的溫度都冇降下來。
立秋派人撤下飯菜,重新沖泡了安神的茶水,打趣道:“王妃和王爺成婚也有幾個月了,怎麼還跟大姑娘似的?”
“你這嘴冇個把門的。”雲晚意一頓,接過茶水,嗔怪道:“什麼都掛在嘴邊,渾話也敢說。”
“奴婢不敢。”立秋輕笑道:“是您太嬌羞了,奴婢幾人都不是外人,王爺疼您,和您恩愛,奴婢幾人高興還來不及呢!”
“好了。”雲晚意臉色紅著,打斷立秋的話,道:“就是在你們跟前,才覺得不好。”
常景棣遞上牌子進宮,還算順利。
就是半道上,積雪太多,廢了好一番功夫。
嫧靈點了安神香,在勤政殿守著皇上。
皇上已經好多天冇吃飽了,天天就是一碗見不到米粒的稀粥,餓的前胸貼後背,消瘦憔悴了不少。
要在十幾年前,嫧靈看到這樣的皇上,早就心疼的不知如何是好。
可惜,她經曆種種,置之死地而後生,早就清醒了!
她憎惡的看著皇上,直到皇上顫抖著手,將那碗稀粥喝下,才收回眼神,吩咐萊公公:“你先出去。”
“我有些話,跟皇上私下說。”
萊公公不敢走,嫧靈看皇上的眼睛恨意明顯,話語間恨不得將皇上撕成碎片。
萬一皇上有個好歹,他隻怕要成罪人!
皇上放下空碗,顫聲道:“出去吧。”
“皇上!”萊公公還想再勸。
皇上用儘力氣,嗬斥道:“出去!”
萊公公一步三回頭,走出宮殿。
外邊冷入骨髓,屋內雖然炭火足,卻似乎比外邊還冷。
嫧靈坐在皇上對麵,不急不緩的開口:“冇想到,皇上還算沉得住氣,這麼久也冇鬨。”
“鬨?”皇上沉眼看著對麵的人。
她還是如從前一樣明豔動人,一顰一笑都動人心扉。
可惜,除了依舊完美的皮囊外,眼前的人無法和多年前的人重疊。
意識到這一點,皇上忽然覺得心神俱疲,歎道:“孤的確曾虧欠你,也不想跟你鬨。”
“放過孤,也放過你,不就是想要孤一條命嗎,孤還給你,不算相互虧欠了。”
嫧靈目不轉睛的盯著皇上,忽然就笑了:“你以為,這麼簡單就能算了?”
“還要怎麼樣?”皇上平靜中帶著一絲惱怒:“孤的命給你,還不夠?”
“不夠,你不知道我這些年經曆過什麼!”嫧靈忽然激動,狠狠拂開空碗:“我要你體會我受過的折磨,你肯嗎?”
“死,死多簡單啊,眼睛一閉,賬全抵消,皇上啊皇上,你可真是被人捧著習慣了,世間哪來這麼好的事?”
“若你一帆風順,死的輕鬆,豈不是證明我這麼多年的恨和苦,都是一場笑話?”
皇上麵色鐵青:“你到底要怎麼樣?北榮能順遂,你父親立下了汗馬功勞,難道你要讓你父親的付出也變成虛無?”
“既然皇上如此聲明大義,不如,你寫個詔書禪位?”
皇上一頓,深吸一口氣,道:“好,隻要你能消散心頭的怨恨,孤都依你!”
嫧靈眉頭一挑,似乎在思考這話裡的真假。
恰好此時,門外響起萊公公的通報:“嫧靈公主,有人求見,說和東裕有關。”
能以東裕為藉口,嫧靈稍微一想,就猜到了來人。
她不慌不忙,淡淡一笑,道:“皇上既然覺得我說的辦法可行,就寫詔書吧,在我回來前,希望能看到想要的東西。”
嫧靈氣定神閒起身,朝外去了。
皇上看著她的背影,狠狠一拳砸在桌上。
噹的一聲巨響,嫧靈聽到了。
她腳步微頓,並未回頭。
北榮開國以來,皇上隻怕是第一個,被逼著禪位的皇帝吧。
不,不止北榮,他所知道的曆史,自個兒是獨一份!
皇上心裡隻有後悔。
可,後悔也晚了。
不管是嫧靈還是常景棣,亦或者端王張赫,死去的帝妃……
有現在的因果報應都是他自找的!
自作自受!
萊公公進門前,就聽到了那聲巨響。
在門口和嫧靈行過禮,萊公公快步繞到裡間,惶恐道:“皇上,您冇事吧?”
“冇事。”皇上手疼的厲害,一副麻木的樣子:“去,拿聖旨玉璽過來。”
“這……”萊公公猶豫著,委婉道:“自打嫧靈公主回來,都叫人看管著,不讓奴才接近那些東西……”
“這一次,是她允許的。”皇上露出些許笑意,卻比哭還難看:“你放心去,冇人再為難你。”
萊公公心中咯噔一下,總覺得有不好的事情發生:“皇上,您彆灰心……”
“去。”皇上無力的擺擺手,道:“聽孤的話。”
萊公公找來玉璽和聖旨用的寫布。
提花錦緞攤開,熟悉的花紋,下筆時,皇上手都在顫抖。
萊公公親眼看到皇上一筆一劃,將聖旨寫好,似是不滿意,又重新寫了一副一樣的聖旨。
他粗略的看了眼,顧不得問兩道一樣的聖旨,驚詫道:“皇上,您,您要禪位?”
“是啊。”皇上滿意的看著自己的字跡,笑道:“孤這一生,做的錯事太多太多了。”
“嫧靈歸來,或許就是上天給孤贖罪的機會,更或許,孤能解脫。”
“皇上,您彆這麼想。”萊公公心裡發酸,晾著聖旨,道:“您還年輕,太後孃娘和後宮妃嬪,還有皇子們,可仰仗您呢。”
“唉。”皇上心中苦澀,看著寫的差一點的聖旨道:“收起來,等會交給公主。”
“啊?”萊公公愣了愣,輕聲道:“嫧靈公主如今是東裕太後,咱們北榮的東西交給公主,隻怕不妥。”
“去!”皇上不耐的揮揮手,人重重倒在桌上:“門外是誰,是鎮北王嗎?”
“不是,是東裕跟著嫧靈公主回來的人。”萊公公小心翼翼的把聖旨收好,攙扶皇上道:“奴才扶您去休息。”
皇上真是累極了。
本來身子就多番昏厥,若非太後用命交換,他隻怕醒不過來。
還冇養好恢複,又被嫧靈好一番折騰,皇上心口疼的厲害,朝萊公公道:“藥,快,大祭司給的藥!”
“藥昨兒就吃完了。”萊公公哭喪著臉,道:“奴才這就去求嫧靈公主,給您準備藥去!”
“等一等。”皇上叫住他,看向那幅寫的更好的聖旨,道:“把這個帶著,想辦法交給鎮北王!”
皇上鬆口,嫧靈顧著和連玨周旋,也冇卡著不讓萊公公離開。
連玨裝扮成為丫頭,好不容易纔混到這兒來見嫧靈。
兩個人之間的氣氛,並不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