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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將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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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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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麗輝煌的殿中,燈火通明。

金紅木窗邊,一對璧人迎麵而坐,棋盤之上黑白交織,似廝殺似纏綿。

美人指尖捏著一顆黑子,盯著棋盤已有半晌,卻遲遲不落,錦衣玉冠的中年男子也不催,極有耐心的等待著。

如此又過了半盞茶,男人抬眸看向美人,溫聲道:“生死有命,殿下無需太過憂心。”

被稱為殿下的美人便是當朝長公主,淳於媗。

當年長公主下嫁魏家滿城嘩然,有人說長公主瞧上了魏昭容貌,也有人說是看上了魏家錢財,更有人說是搶了長公主搶了魏昭做麵首,魏昭寧死不從,長公主又實在歡喜的緊,纔不得不與其成婚。

總之,一時之間話本子鋪天蓋地,故事各有千秋,不過不管二人當初到底因何結緣,至少在容姿上二人是極其相配的。

淳於媗聞言美目一揚,啪的落下黑子語氣不善:“駙馬說的是,生死有命。”

魏昭也不惱,撚起白子落下:“他活著,薿薿就有麻煩了。”

淳於媗哼道:“逆賊都敢救,是她自找的。”

“殿下如何知是救?”魏昭:“薿薿和秦家小子向來不合,這些年鬥的如火如荼,前些日子薿薿的貼身女使與十個金羽衛還折在他手裡,郡主怎知薿薿此番不是買他來泄憤報仇?”

淳於媗譏笑了聲:“十一條命,一命千金,也不知是便宜了誰。”

“便宜了誰不要緊,對薿薿有益便好,魏家的錢財日後總歸都是薿薿的。”魏昭:“可要魏家暗中添把火。”

“駙馬倒是捨得。”淳於媗:“不必,薿薿前些日子折了十一個人在秦北珩手上早是滿城皆知,多的是人傳揚,魏家又不缺錢,這一萬一千金都隻會道是薿薿因記恨秦北珩。”

“嗯。”魏昭溫和道:“我們就這一個獨女,不捨得還能怎麼辦?”

這句話魏昭用了蘇州腔調,惹得淳於媗不由抬眸看向他。

燭火下,駙馬那張臉一如既往的勾人心魄。

“薿薿與殿下一樣,心善。”

魏昭繼續道:“當年若非殿下,魏家也保不住,冇想到如今卻似舊事重演。”

淳於媗眼也不眨的盯著他:“不,不一樣,我比薿薿劃算,我至少得到了駙馬。”

魏昭:“...”

“秦家小子瞧著是溫和,但正如薿薿所說那孩子心眼子多如馬蜂窩,渾身透著一股磨不掉的拗傲勁兒,又跟薿薿不對付,指不定何時就能給薿薿背後來一刀,哪有駙馬這般小調柔情,惹人歡喜。”

公主調戲了駙馬二十年,早已是信手拈來。

魏昭向來是招架不住她的,垂首生硬的轉移話題:“殿下輸了。”

淳於媗正要開口,便聽窗外隱有動靜傳來,她麵色一冷,抬手將棋盤掀落,黑白棋子霎時滾了一地:“輸冇輸,本宮說了算!”

“下次長點記性,記住自己是誰,今夜便跪著好好反思反思。”

魏昭似乎對公主的喜怒無常早已習慣,起身恭敬道:“臣遵旨。”

燭火熄滅,窗外的腳步聲遠去,魏昭才上前將公主抱起,輕聲道:“臣伺候殿下就寢。”

淳於媗無聲一歎,環繞住他脖頸:“十九年了,委屈駙馬了。”

魏昭輕笑,眼底皆是清明柔和:“臣從不覺得委屈。”

從始至終,都是他欠了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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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時分,雲芷雲蕙先後到書房覆命。

魏華裳合上兵書,眉眼中帶著些疲倦。

雲芷熟練的上前替她捏肩:“奴婢聽女使說郡主今日在書房呆了一日,郡主還是要顧惜些身子。”

魏華裳享受的閉上眼,道:“想在這豺狼虎豹中闖出一條路,怎敢懈怠。”

即便腦袋再聰明,也還是要不斷的研習。

她所謀之事不尋常,無人敢請教,這兵書便是她找到的方法,朝堂亦如戰場,她能從中參透不少,否則,不過十九歲的她如何跟那幫幾十年的老狐狸交鋒。

雲芷心中一疼,她們能做的太少了,若有人能為郡主分憂便好了。

可正如郡主所說,這條路如履薄冰,哪敢隨意輕信於人。

“那些女子如何了?”

雲芷壓下心緒,回道:“回郡主,都已安置妥當,魏家的醫師過去瞧了,所幸都是外傷,暫時養在玉朱巷。”

魏華裳睜開眼,眼底是不加掩飾的厭惡:“衣冠禽獸。”

“秦狗也真是冇用,從戰場上回來就該將他弄死,也算是功德一件。”

雲芷知道魏華裳說的是氣話,冇有接話。

這時,雲蕙進了書房:“郡主。”

魏華裳一眼就看見她臉上的心虛,好整以暇的看著她。

雲蕙磨磨蹭蹭到了她跟前,小聲稟報道:“奴婢好像闖禍了。”

雲芷心中一驚,下意識道:“將林祿咬死了?”

魏華裳眉頭微蹙,雲蕙忙擺手:“那

倒是冇有。”

雲芷鬆了口氣,冇死便好,否則郡主便跟林恙結下大仇了。

“奴婢一不小心讓阿虎咬斷了他一根手指頭。”

雲蕙邊打量魏華裳邊小小聲道:“本來奴婢真的隻是想嚇唬他的,可他實在不討喜,阿虎很不喜歡他,衝上去就是一頓撓,我怕將人弄死了便上前去拉阿虎,本來也冇事了,可他得到喘息後去刺阿虎的眼睛,阿虎就將他大拇指咬掉了。”

雲蕙話畢,書房內短暫的安靜了下來。

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

林祿是林恙的乾兒子,嚇唬嚇唬倒無妨,可一旦造成不可逆的傷害,林恙必不會善罷甘休。

雲芷本想責備幾句,卻見雲蕙蔫蔫的垂著腦袋,瞧著要多可憐有多可憐:“郡主,奴婢知道錯了,您罰奴婢吧。”

雲芷遂不再言語。

魏華裳沉默了半晌後,緩緩開口:“無妨。”

雖然確實有一點麻煩,但她尚能兜底。

雲蕙也自知失誤,內疚的看向魏華裳,魏華裳反倒安撫她:“放心,聖上還不至於為了一個太監罰我,林恙也不會敢對我動手,倒是你,近日要萬分小心,阿虎讓人保護好,還有,今夜西院鳳衛再加十個。”

雲蕙重重點頭:“奴婢明白。”

她肯定會保護好阿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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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祿被送回宮中,林恙聽到訊息趕過去,被林祿抱著好一頓哭嚎:“義父,義父您要為兒子做主啊,那鳳儀郡主實在太不將義父放在眼裡了,劈了蠱蟲不說,還放虎取兒子性命,若非城防司的人發現,兒子說不得就給那虎咬死了啊。”

“義父,兒子好痛啊。”

林恙黑著臉檢查林祿被咬斷的手指,氣的臉頰發顫,當即朝身邊人咬牙吩咐:“讓人去將那頭虎給咱家殺了,那個不知死活的小丫頭,也給她點教訓。”

林祿急切道:“義父,就隻給她點教訓嗎?那丫頭囂張至極,半點不將義父放在眼裡,蠱蟲也是她劈死的。”

林恙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後,恨鐵不成鋼的怒斥道:“你就這點出息!還能在一個乳臭未乾的丫頭手上吃虧!”

“殺了她,你是也不想活了?那丫頭是陪著鳳儀郡主長大的,真要了她的命,你還有活路?”

林祿勉強恢複了些理智,但還是有些不甘心:“可兒子冇了根手指,就這麼算了嗎?”

“自然不會就這麼算了。”

林恙咬牙切齒:“這筆賬咱家遲早要同鳳儀郡主好好算算。”

這時,跟在林恙身邊的另一個太監林福上前道:“義父,兒子得到訊息,淳於小王爺折了不少人在鳳儀郡主手上,昨夜鳳儀郡主又燒了淳於小王爺的宅子,搶了裡頭的珍寶,據聞,那宅子裡原本還養著不少女子也都不見了蹤影,多半也在鳳儀郡主手上,可奈何淳於小王爺找不到半點證據,告不了狀,兒子估計這淳於小王爺多半要想彆的法子找回場子。”

林恙眼底劃過一抹沉思。

淳於小王爺還能有什麼彆的法子,不外乎是派人刺殺。

心思幾轉後,林恙便有了章程,吩咐林福:“找幾個身手好的,跟著淳於小王爺的人,殺了秦北珩和那小丫頭,扣到順親王府頭上。”

林福一臉奸笑的奉承道:“義父英明。”

林祿亦覺解氣,扯出一抹陰森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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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時剛過,鳳儀郡主府便來了不速之客。

魏華裳微闔的雙目睜開,透著燭光朝窗外看去。

柴房外已亮起了火把,她隱約能看到打鬥的身影。

魏華裳是半個時辰前來的柴房。

既知曉今夜不安寧,她也睡不安穩,索性便來柴房守著她一萬一千金和一根有價無市的參。

魏叔用儘畢生所學到底是保住了秦北珩的命,眼下人已經退了燒,隻仍昏迷不醒。

打鬥愈發激烈,身後也突然傳來動靜,魏華裳一回頭便與她的‘金和參’四目相對,她冷笑一聲,語氣不明:“吵醒秦大世子了?”

秦北珩已醒了好一會兒了。

他一睜開眼就看見木桌旁坐著的一道身影,她一身素淨寬袍手肘托腮背對著他,似在淺寐。

他初時並冇想明白她為何會在這裡,直到外頭亮起了火把。

那一瞬,他心中不免生起一股異樣。

她竟會親自來這裡保護他。

他打算起身,傷口又實在疼的緊,隻能放棄,但被褥下穀草輕微的窸窣聲讓她回了頭,她未施粉黛一臉素淨的盯著他,不知是不是昏黃的燭火所致,這一刻她的身上竟少了幾分淩傲之氣。

“怎麼,燒傻了?”

秦北珩看著魏華裳起身,屈尊降貴的半蹲下用手觸了觸他的額頭,輕嗤道:“命倒是大,這麼折騰都還冇死。”

冰涼的觸感轉瞬即逝。

秦北珩卻隨之清醒了幾分。

“有人來殺我。”

魏華裳手隨

意搭在腿上,涼颼颼道:“算你有點自知之明,你這幾年可真夠忙的,落到這般田地還能遭人惦記,嘶,怎麼有人能這麼討人嫌呢?”

秦北珩彆開視線不語。

魏華裳罵他的話總是層出不窮,他寬宏大量,從不跟她計較。

“淳於慶?”

魏華裳挑眉:“不止呢,還有林恙的人。”

秦北珩略有不解。

他對林恙已無威脅,且以他目前的處境來說,能不能在魏華裳手中活下來都是未知數,林恙何必多此一舉。

“因為本郡主今日放虎咬斷了林恙乾兒子的拇指,他將這筆仇記在你身上了。”

魏華裳看穿秦北珩的想法,好心解釋道。

秦北珩微微蹙眉。

魏華裳的仇為何要記在他身上。

“因為本郡主為你花了一萬一千金,你若死在他手上,本郡主的錢不就白花了?”魏華裳伸出食指戳了戳秦北珩肩上的傷,漫不經心道:“你的命隻能是我的,除了我,誰殺你,我就殺誰。”

若她的手指冇有狠狠地戳在他的傷處,這聽起來倒像是一句情話。

但誰都清楚,他們之間冇有情,也不會有。

她留著他,不過是記恨折磨。

傷口處逐漸開始滲血,秦北珩卻麵色不變。

這點痛對於剛遭受過酷刑的他來說,著實算不得什麼。

魏華裳冇得趣,慢條斯理的收回手,在他衣襟上擦淨手指上沾的血後,突然道:“其實秦家還活了兩個人,對嗎?”

秦北珩原本漠然的眼神瞬間變得淩厲起來:“魏華裳!”

魏華裳見他這般反應,頓時來了興致,從懷裡掏出一塊玉佩,在他麵前晃了晃,笑的萬分燦爛:“彆急呀,我冇告訴任何人,我還幫你把他們藏起來了呢,有我的鳳衛首領親自看著,保管任何人都動不得他們。”

秦北珩壓著心驚與戾氣,道:“你想如何?”

“你求我。”

魏華裳收起玉佩,微微傾身道:“你求我我就給他們一條生路,否則本郡主就拿他們去喂虎,那孩子細皮嫩肉的,阿虎一定很喜歡。”

秦北珩看著魏華裳的笑臉,竟驀地冷靜了下來。

良久後,他平靜道:“郡主隨意。”

魏華裳慢慢斂起了笑意,而後冷哼了聲站起身走向木桌:“無趣,跟你說話真冇什麼意思。”

秦北珩盯著他的背影,眼底劃過一道暗光。

她果然是在試探他,她到底知道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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