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要是不可控/檸一微
第一章
立春已經過了有一段時間，春寒料峭的氛圍仍滯留在這座美麗的城市。薑意很難找到一個穿得“剛剛好”的程度，總是穿多了熱，穿少了冷，索性便不再思索穿什麼的問題，一件冬季棉服款校服披在外麵，裡麵再囫圇套上一件衛衣或者單衣就是一套完美的look。其實大部分誠禮中學的學生一星期都這麼穿，週末也不例外。自打上了高中以來，他們對週末的概念已經模糊了，時不時的考試和名號萬千但實則補課的活動使人無比麻木。
今天也是一樣。週六的晚上薑意放假在家，吃完飯後也不想動了，於是就靠在沙發上玩手機。刷著刷著，她又想著要不要把下午佈置的卷子先做了，她現在是在玩，但她知道此時此刻她們班許多人一定在學。
“媽，我們去逛超市吧，我想買點零食。”放下手機，薑意癱在沙發上喊了一聲。
“剛剛叫你去散步你不是說今晚的安排就是在家網上衝浪嗎？”薑媽好笑地瞥她一眼“都快九點了，要去就抓緊點，彆又那麼遲迴來，那麼遲睡。週末不是完全拿來放縱的……”
又來了又來了，薑意從沙發上一躍而起，捂住薑媽的嘴，“知道啦知道啦，快快快現在就出門。”
夜幕低垂，道路上交換閃爍的車燈和路邊的路燈搭建起了迷離的真空罩，但隻有這時薑意才覺得喘得過氣，可以不用管化學平衡式，可以聞到路邊烘焙店的香氣。
“晚上一吹風還是有一點冷啊，還好你冇脫外套。”薑媽縮了縮脖子，伸手把薑意的領子掖緊了。薑意看著媽媽的髮絲被風吹動，夜色間隱約可以看見她的臉上已經有了幾絲皺紋，但依然溫柔而知性。她讀書辛苦，爸媽的後勤工作也辛苦，她想多虧了有家人的愛，可以支撐著她度過這枯燥的、艱辛的漫漫長路。
高中唸了半年了，薑意對高中的美好幻想早已在剛開學一個月就全部破滅。什麼最黃金的時代，什麼陽光下放肆的笑，什麼青春的悸動，什麼不悔的叛逆，全都消磨在一份又一份往後傳的卷子裡了。在情竇初開的青春期，哪個女生冇有幻想過可以擁有一場或安靜或轟烈的校園戀愛呢，薑意也一樣。
然而等到她真正上了高中，才發現學習屬實是磨人心智，磨得人再也冇有彆的想法，隻想完成每日的作業，加速這煎熬的進程，早日進行到最後階段。
“冇有談過戀愛的學生時代是不完整的”錯，
“冇有交出不錯答卷的高中畫不上一個圓滿句號的。”對。
母女倆挽著手，當做散步一般慢慢地往超市走去。等待紅綠燈時，她們看到路邊站著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薑意認出來是隔壁班的女同學。女同學穿著羊絨外套小短裙，jk製服及膝襪，臉上還帶著粉色係淡妝，青春又可愛。
明明三小時前還是在一層樓上課的同學，此時此刻的女同學和同樣青春但穿著校服的薑意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薑意的頭甚至還有點油，打算週日洗來著。這個女生和薑意關係也不錯，但她正盯著手機冇注意到薑意，薑意決定先不打擾了，因為她看起來正要進去店裡吃飯。想想也是，畢竟下午五點才放學，等到換下校服，又裝扮了一番，這免不了要耗些時候。
對誠禮高中的學生而言，最美好的夜晚就是週六晚上，明天有一天假，這個晚上不學習的負罪感會小一點，也終於可以熬夜。這麼寶貴的放鬆時間，學生們必然好好利用——在街上走幾步都可以遇見成熟又稚嫩的高中生們。
為什麼說成熟，因為現在的小孩營養好，長得高，這個年紀基本已發育完全。平時大家都穿著寬大樸素的校服，口罩一戴上都長一個樣。而脫下校服，換上私服，個個又都是時尚的年輕人；為什麼說稚嫩，因為y市嚴抓教育，有著全國都聞名的幾大高中名校，學習的氛圍很濃，高中生們再怎麼打扮也壓不住被試題浸透的學生氣。
“我其實特彆欣賞週六晚上出來玩可以打扮的同學，隻是一個晚上都願意認真對待。我覺得這代表了一種人生態度。”薑意開始和薑媽胡扯海侃，“我和我朋友就都是懶人，出去玩也懶得換下校服。”她又補充道，“不過最根本的原因是，我覺得這個世界暫時冇有什麼值得我為它裝扮一番。”
這是真心話，剛上高中時，她出去玩也會打扮，雖說打扮主要的目的是為了自己開心，但冇多久她已經失去了這份熱情，需要有什麼動力或者事情才能驅散她的疲倦去打扮自己。
“本來嘛學生就要有學生的樣，以後有的是你裝扮的時間。”薑媽是中學老師，涉及這類話題時，輸出的內容完全跟班會課一模一樣。“而且你注意這些注意得多了，心思自然就不在學習上，並不是指每一個人都會，但據我的經驗大概率都會。”
“哎打住，我不認同這個觀點，學生也可以打扮自己，不能說打扮了就不是學生樣了。而且誰規定的學生腦子裡隻能有學習一件事呀，分點心思又怎麼了，打扮了心情還好呢。”龍生龍鳳生鳳，薑媽和薑意的談話最後總免不了朝辯論的方向跑去。
薑意不願每次都條條大路通辯論，趕緊把話頭一轉，“不過彆人怎麼樣都是彆人的事，如果你不放心就看看你女兒我，現在是如此的樸素，跟初中那會兒偷買口紅的時候是不一樣了，放心吧。”
薑媽被薑意擺出來的這副不問世事不顧衣著隻愛學習的樣子逗樂，“少來，昨晚敷麵膜的不是你了？十多歲女孩愛美，合理護膚都正常，不過口紅還是要少塗，吃進嘴的東西……”
談話間兩人走到了超市。
超市可真大方，這都幾月了還開暖氣呢。一進門，身著冬季棉襖的薑意頓時感覺有些過於溫暖了，她從薑媽手上扒了根皮筋隨手把頭髮攏成一根低馬尾，其實頭髮不蓬鬆時這個髮型有點災難，但冇事，薑意現在秉承著這個世界上冇什麼值得我為他裝扮的理念。
琳琅滿目的貨架讓人心情變得很好，經過酒水區時，擦得鋥亮的櫥窗倒映出薑意纖長的身體。說著不在意形象，但碰到反光物體總是眼睛比腦袋快，免不了照一照。不可否認的是，薑意是個好看的清純女高中生。初中也曾被傳過小美女的名號。但顯然小美女的心現在不在外貌上，而在一排排也許不那麼健康但吃起來實在是開心的零食上。
雖然已經過了最貪嘴的年齡，但零食依然在薑意的生活中扮演著重要角色。那寂靜又漫長的學校晚自習，薑意就是靠著偶爾塞一顆糖進嘴裡的刺激感而熬下來的，因為零食有時候在薑意的生活中不是物質財富，而是精神財富。
晚自習明令禁止吃東西，但這條規則又屬於是“擺設性規則”，學累了吃點麪包吃顆糖都無可厚非。
偷偷吃點零食，是最小成本違反紀律的方式，這會讓薑意短暫地脫離一下現實世界，有種還在豐富生活的錯覺。
拋下選購時令水果的薑媽，薑意直奔零食區，準備搜刮下星期的精神物質糧食。
要買搖搖果凍，茶味的最好，泡爪媽媽不讓買，偷偷拿一包夾在麪包中間，水果味硬糖是必須的，這叫什麼來著，是剛需品，快消品。薯片...一包就好，不太愛吃但又應該要有。
歡快輕鬆地朝著零食區前進，薑意低頭看，腹誹著腳下這雙鞋真難穿，怎麼走起來這麼不舒服。她低頭看著鞋和腳下的路，想到：不過也冇事，反正在學校不常走動。上帝啊，萬事萬物在高中生的世界裡都可以簡化成，“冇事，反正跟學習沒關係。”
都天天穿校服了，還管什麼鞋的事。想著想著薑意自己都被自己的思想覺悟逗樂了。
心中的聖地好像快到了，就在下個轉角——
一雙乾淨嶄新的球鞋，藍綠色的配色顯得清爽又有活力，筆直的腿，深灰色寬鬆牛仔褲。他的大腿旁邊有個小奶團妹妹正牽著他的手，再往上是低飽和色衛衣，微微超過外套的長度，還穿著一件短款棉服，應該也是有點熱，於是棉服拉鍊被拉開一半，鬆鬆垮垮落在肩膀上。目測一米八往上的身形將一套簡單的衣服穿出了櫥窗展示櫃中的效果。薑意的視線不自覺地往上掃至他的臉，看到了清晰的下頜線，然後是精瘦的臉，然後是高挺的鼻梁。
再然後是，他聽到來人聲音不經意地轉頭一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