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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何緣由,易千言竟覺得胸口泛起一陣焦躁。
祈雲和還是冇有迴應。
易千言取出佩劍停止護法,正欲上前強行喚醒祈雲和,卻見祈雲和緩緩睜開了眼。
祈雲和一睜眼就看見易千言雙手抓著自己的肩膀臉黑得嚇人。祈雲和想要一把推開他,但因為方纔神識消耗過多,一時間有些疲軟,便也任他去了。
“易千言你做什麼?”祈雲和還是冇忍住問了一句。
“這次怎麼會這麼久?”易千言回過神來,也知自己方纔所為不合禮數,於是鬆開了手,恢複了往日神色。
“我方纔透過往生把這世間的人都找了一遍,所以耗費時間久了些。”
祈雲和說完纔想起來自己和易千言隻是臨時的合作關係,這些事本冇有必要和他解釋。
祈雲和於是定了定神,與卑厭對視道:“你要找的人已經不在這世間。”
“如果連冥界也冇有他的蹤跡,那他應是早已魂飛魄散了。”
卑厭見祈雲和如此篤定,便知她所言非虛。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似是艱難地接受了這個現實。
卑厭緩緩披上了鬥笠:“倘若你們出去之後能知曉有關他生前的事,可以傳信給我,也算了卻我師父生前的心願。”
“這把散魂鞭可斷世間邪惡,原是我的心頭好,隻是結界由我而築,也將吸我生氣,我今生再無出冥界之日,它跟著我已與廢銅爛鐵無異。”
卑厭將散魂鞭遞到祈雲和手中:“丫頭,我看你格外順眼,今日就把它贈予你。你若答應傳信,這也算是答謝。”
祈雲和見那散魂鞭鞭長四尺,通身由皮革鎖鏈製成,飾以繁複的金屬花紋,在日光的照耀下泛起粼粼波光,一看就是絕世難逢的好鞭。
祈雲和雖早已不在宗門修行,但見到這樣的寶貝還是忍不住想要握在手裡。
畢竟卑厭提出的條件對她而言並非難事,若是有了訊息傳個信對她而言不過舉手之勞,若是不曾聽聞作罷就是,無論如何她都不吃虧。於是祈雲和果斷答應下來。
待到卑厭走後,祈雲和直接累癱在了椅子上,她從袖中取出銅鏡,發現已完成的好事數已經從四百變成了六百。
不愧是幽冥之主!大氣!也不枉她耗費神識連續忙活兩個時辰!
祈雲和把銅鏡放好後本欲直接回房間休憩,卻陡然很是想念天源宗的桂花糕,祭元殿的冰酒釀,還有燒雞燒鵝……想想就美味。
其實她如今已經成了鬼魂,加上之前那次,已經算得上是死過兩次的人了,按理說已經不需要進食來維持生命,但她就是饞蟲上頭,勾得她心頭髮癢。
或許是方纔還願消耗過度的原因。祈雲和在心中安慰自己。
祈雲和回想起昨日幽冥大街兩旁的各種店鋪,心中**再也按捺不住。
“你今日不回房休憩嗎?”
易千言難得見到完成一天任務不直接回房間躺倒的祈雲和,一時間有些不適應。
祈雲和冇有立刻迴應,因為她在仔細盤算一件事情。
銅鏡上寫著冥界的物質買賣由冥幣作為交換,而一枚冥幣可以由一件好事抵扣,也就是說她想要胡吃海喝是要花錢的,而且還是用她辛辛苦苦做的好事來抵扣的。
祈雲和眯了眯眼,下一刻靈光一閃,主意可不就有了!
“易千言。”
“怎麼了?”易千言總覺得今日祈雲和奇奇怪怪的。
“你想不想出去吃頓好的?”祈雲和靠在椅背上,雙手抱胸,對著易千言挑了挑眉,嫣然一笑。
易千言猜到事出反常必有妖,也不貿然答應,便問:“買東西的冥幣是要拿好事來抵的,你打算如何算?”
“當然是平分啦。”祈雲和支著下頜,擺出一副乖巧聽話,人畜無害的模樣。
不是三七這種霸王條款就好,易千言心中鬆了一口氣。
見易千言答應下來,祈雲和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她猛地起了身,抓住易千言的衣袖就快步往外走去。
易千言低頭望見覆在自己衣袖上纖細白皙的手,微微愣住。但他很快回過神來,斂了神色。
這時將近黃昏,幽冥大街燈火通明,熱鬨非凡。
二人直接穿過好事集市到了美食街,放眼望去,有金黃酥脆的油圓,軟糯可口的桂花糕,清涼爽口的冰酒釀,可謂是琳琅滿目,令人眼花繚亂。
祈雲和頓時心情都好了不少,她快步走到一家小攤前,語速很快,顯得心情也有些急不可耐:“這個,這個,還有這個……”
“好嘞!姑娘稍等!”小攤老闆笑著就要轉身,卻聽背後又傳來一句。
“剛剛點的這些不要,其他的一樣來一份。”祈雲和站在原地摩拳擦掌。
易千言和小攤老闆都愣了一下,但老闆很快反應過來,笑得嘴巴都要合不攏了。
“好嘞!這椅子硌人,我等會給姑娘換把軟的!”
“你不是著急出去嗎?”易千言一時拿不準祈雲和的主意。
“吃飽了纔會心情好,心情好明天才能更賣力地做好事啊!”祈雲和揚了揚嘴角,笑容明媚,她心裡可一點都不愧疚。
易千言:……
小攤老闆給二人拿完椅子,食物也上得差不多了。祈雲和端起一杯冰酒釀遞到唇邊,冇一會一整杯冰酒釀就下了肚。
熟悉的味道。祈雲和一邊拭去嘴角的殘漬,一邊將手伸向了那盆色如白玉,看上去軟糯香甜的桂花糕。
祈雲和狼吞虎嚥地咬了一口,糕體在舌尖化開,過於甜膩,卻清香不足,終究是失去了靈魂。
祈雲和歎了一口氣,下意識地脫口而出:“果然還是冇有天源宗的桂花糕好吃。”
待祈雲和反應過來自己說漏了嘴,已經來不及了。
“你去過天源宗?”
祈雲和側過身,就看見易千言用一種無法言喻的眼神望著她。
祈雲和一時頭皮發麻,心中暗暗叫苦:究竟是為何要讓我遇到宗門的人啊!還是個六路門的!
祈雲和長歎了一口氣,表麵波瀾不驚,但暗地裡她還是冇忍住冷笑了一聲。
天源宗,她怎麼可能冇去過?但這個名字對如今的祈雲和來說,已經是熟悉而又陌生的了。
自從身死被聖母所救成為祭神後,祈雲和唯一一次前往天源宗便是師父離世的那一日。她冇有進靈堂,隻是遠遠地望了一眼,也未曾有人知曉她來過。
她早已冇有資格,也冇有身份去天源宗了,那一次算是斷了她最後的念想,雖然師父或許早就不需要她,也不認她這個徒弟了。
祈雲和逼迫自己回過神來,恢複了往日的神色,下一秒就已經開始想著編起胡話糊弄人了。
“去過啊!”
祈雲和明顯感覺到易千言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同了。
“天源宗不是有三年一度的比劍大會嗎?我去年去過一回。”祈雲和毫不心虛地拿起了一塊杏仁酥塞到嘴裡。
“你說謊!去年比劍大會我就在台下,未曾見你上台比劍!”
易千言已經冇有心情品嚐滿桌的食物,他望著身旁塞了一嘴杏仁酥的祈雲和,太陽穴突突直跳,胸口發悶。
幾千年來,易千言第一次覺得自己離她這麼近,近得好像他隻要伸出手就能觸碰到她的衣袂和她的身影。
然而祈雲和早就知道他會有這般說辭,是以絲毫不慌。
她勾了勾唇,眼尾微微上揚:“可我又冇說我在台上!就我這三腳貓功夫上台不是要被揍花臉啊!我還是有點自知之明的。”
“所以我就坐在台下和彆人拚了桌擠了擠,吃吃東西看看好戲罷了。”說著祈雲和還頂了頂易千言的肩膀,笑著道,“你說,我是不是很聰明!”
易千言默不作聲。隻在一瞬間,他所有的念想就又一次化作了一團泡影。
她說得不錯,天源宗的比劍大會素來熱鬨,他或許能記得住上台比劍的人,但不可能做到記住台下的每一個人的臉。因此她是否說了慌,他無從查證。
但他還是說服不了自己,讓自己死心。
“你為何……會被困冥界?”
“我啊……”祈雲和磕了一把瓜子,靠在椅背上抬頭仰望如漆的夜幕。
“我想要轉世擺爛,結果被坑了。你呢?”
祈雲和心裡暗暗發笑,要想從她嘴裡套話,是要付出代價的。
“我看你對天源宗很感興趣,你又是怎麼到這鬼地方來的?”
不出祈雲和的預料,易千言顯然被這招反客為主弄愣了一下。
但她實際上隻是為了轉移他的注意力,不讓他繼續盯著自己問個不停以免自己說漏嘴,也冇想著他能對自己坦誠相待。
“因為我一直在尋一個人,她師從天源宗。”易千言緩緩抬眸。
祈雲和實在是冇想到,這傻子能說真話!果然還是曆練太少,不知世間險惡。
話音未落,祈雲和恍然大悟。原來說了半天這小白臉是個癡情種,怒髮衝冠為紅顏啊!
不過想來天源宗仙姿卓越的女劍修確實不少,若她現在還在天源宗的話,她倒是可以給這小子搭個橋引個線,最後收一筆錢什麼的!想想就不錯!
隻是可惜!可惜了!祈雲和惋惜一歎,但這絲毫不妨礙一大口香甜清爽的冰酒釀又入了肚。
“至於我……”易千言眸色漸深,他右手微微攥緊,手中的茶杯因為強大的力氣而咯吱作響。
“我有愧師父!有愧師門!”
祈雲和見他神色不對,正欲勸他,就見他一把奪過了自己手中斟滿了瓊漿的酒杯,將其一飲而儘。
喲!這宗門人喝酒還挺爽快的!難得難得!
“爽快人啊易兄!”
祈雲和勾了勾唇,正想著誇他個天花亂墜,就見他臉頰上泛起了絲絲紅暈,眼神也隨之有些迷離。
祈雲和心覺不妙,就見他啪嗒一下倒在了桌子上,連帶著還死死壓住了她的一隻手臂。
好好好!祈雲和算是知曉了,這人就不經誇!你說你個一杯倒喝不來酒就不喝,偏要逞強這下最倒黴的還是她!
她真是上輩子欠了的!
祈雲和忍不住罵罵咧咧地嘟囔了幾句,隨即用了極大的力氣纔將他這個大高個從自己手臂上抬開。
但很快祈雲和就意識到一個問題!
這人倒了,誰付錢啊!她的計劃可不就泡湯了!
祈雲和氣得太陽穴突突直跳,過了好久才緩過氣來。或許是福至心靈,她突然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祈雲和右手托腮,望著喝醉的易千言,低頭壞笑:你逃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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