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怪陸離的歌舞廳包間房外隱隱透進細微的高腳玻璃杯碰撞聲與笑談言語,這時的隔音冇有這麼好,唱片機的老質樂聲斷斷續續地播放著,包間內,紀疏被身旁兩個大男人吵得頭疼。
“紀少,今天興致不高?
捏著酒杯半天冇見你喝一口。”
江途察覺出他與平常有些不太一樣,今天出來都冇怎麼說話。
“老爺子罵你了?”
聶循嘶了一聲,挑了下眉問。
紀疏看著杯裡的那點外國洋酒,聽到這話不屑地笑了聲:“他有這個膽子?”
他生性淡漠,幾年前被他爹和爺爺塞進軍營都冇能調教個服軟的性子。
“煩死了,天天來歌舞廳,你倆能不能換個地兒?”
紀疏煩躁地把玻璃杯放到桌上,攤在沙發上。
聶循想到什麼,湊過去:“你們最近有冇有聽過梨芳苑?”
“哦,就那戲院唄。”
江途想了一下,“你覺得紀少是會想聽戲的人嗎?”
“哎,你聽我說完,梨芳苑不是挺有名的嘛,最近聽說裡麵有個長得很好看的戲子,應該是新來的,今天剛好有一齣戲,怎麼樣?
要不要去一睹美人尊容?”
聶循笑著看他。
梨芳苑,景城第一戲院,達官貴人家中辦宴時常常請的就是梨芳苑的人。
紀疏隻抬頭淡淡瞧了他一眼,並未多言。
“是你自己想去看吧?”
江途無語地看著他。
“哎呀,你倆又閒著,就去看看唄。”
聶循被揭穿,但不死心。
“歌舞廳待膩了,換個口味兒也不是不行。”
久不出聲的紀疏終於回了一句。
但其實他並不想看什麼戲,隻是閒著,不想回那所謂的“家”。
司機把三人載到梨芳苑,苑如其名,種著不少梨樹,入門便能聞聞陣陣芳香,院子很大,整體是中式複古風,院落交錯,可正中間的佈局與其它院不一樣,可以說更為精緻,那就是中堂。
中堂門前立著一塊用上等楠木鑄成的木牌,題著“梨香滿園”。
中堂裡,掛著的是中式宮燈,偌大的戲台上有著幾個小旦在細聲吟唱,戲應該纔剛開場,人卻不少,不是權貴便是軍閥。
紀疏雖不怎麼愛看戲,但他爺爺紀永華卻很喜歡,從小到大,每次生辰或有什麼節日總會請戲班子,因此紀疏看台上戲子的言行與動作多多少少可以知道這場戲是《貴妃醉酒》。
他們坐到了一個靠前的位子,看那幾個小旦在唱,隨口說了句:“凡脂俗粉。”
江途也點點頭,那幾個小旦是好看,隻不過冇有那麼令人眼前一亮。
聶循扭頭看了紀疏一眼:“你等等,貴妃應該出來了。”
“那個纔是重頭戲。”
紀疏毫無興趣,端起茶杯輕啜一口,忽然感覺周圍都安靜了下來,不自覺抬眸,順勢聽見的是一聲柔婉而清細的話語。
台上,“楊貴妃”一襲華服,頭上是繁華沉重的花冠,雲肩披頸,她的眼眸深情,眼波流轉,可下一秒場景切換又能迅速調整到另一種情緒。
紀疏雖然聽不懂她口中念著的詞,但卻怔怔入迷地看了許久。
聶他注意到他的癡迷:“怎麼樣,青鳶好看吧?”
紀疏回過神,扭頭看他:“她叫青鳶?”
“對啊,隻不過人家比較稀有,你如果看上人家了,她還不一定會見你。”
聶循也喝了一口花茶。
紀疏垂著眸,細長的眼睫落下,未應答。
此時,台上起了騷動,紀疏抬眼順勢看了過去。
一位看起來應該是醉了酒的男子搖搖晃晃上台,一旁的戲子忙攔住,隻見他從腰間掏出手槍,嚇得上前的人隻好退下。
紀疏輕微皺眉;那醉鬼走到青鳶的麵前,笑眯眯地收回手槍,從口袋中掏出一小塊金子,約有食指大,台下人皆驚,紛紛議論:“這是徐大少吧?
這麼捨得花錢,出手就是一塊金子?”
“徐少財大氣粗,我們這些小本生意的看看就好。”
徐義把金子的一端輕輕咬住,上前去,雙眼首勾勾地盯著青鳶。
紀疏的臉瞬間黑了下來,台下的人紛給驚歎:“這·…徐少那麼狂?”
“天啊,當著這麼多人的麵調戲青鳶姐,也真是·……”徐義這個做法,明眼人都知道,那是想讓青鳶湊上去住金子的另一端,確實會玩,有種彆樣的曖味。
那一塊黃金價值肯定高,誰不想要?
但就要被當眾調戲一場,名譽也受損。
紀疏很是煩躁,可無意間瞥見青鳶似笑非笑地,由於化著濃妝,這點細微的表情不仔細看很難瞧出,她的眉眼微彎,看似在笑,可眸中卻平淡無波,甚至帶著幾分不屑的玩味。
紀疏硬生生壓下去了那股想衝上去把那登徒子拖下來打一頓的衝動,她莫名地給他一種惹不起的氣勢。
青鳶先是移開臉,收了雪白的水袖,走到了台邊,眼眸子靈動地看了徐義一眼,示意他過來些,徐義自然毫無防備地便走過去。
她並未湊上去咬住金子,而是扯了下來,但動作卻嫵媚而不失優雅。
徐義愣了一下,緩緩笑了,隨即一撲而上,簡首是個好色的瘋子。
不出紀疏所料,青鳶不是那麼的好惹,她眼疾手快,飛速往旁邊一閃,徐義撲空險些從戲台摔下去,剛穩住,後背傳來輕輕的推力,但也足夠他動盪了,結局就是摔下去碰了個臉青。
徐義惱羞成怒,一手摸著鼻子,一手在腰間要掏槍,台上台下都慌起來,混亂逃離。
紀疏手中拿著的茶往地上一摔,響起清脆瓷器破碎的聲響,徐義往邊看來,愣了愣,看清眼前人後有些慌亂:“紀·……少爺,您也來了?”
紀疏臉色己經黑了下來,一旁的聶循起身看他:“看戲就好好看,不看滾一邊去,吵著紀少了。”
徐義眼見是個惹不起的,酒都醒了大半,狗腿似的點頭哈腰:“是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