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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真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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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在燈火闌珊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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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味正濃,家家戶戶都還是喜氣洋洋的。每戶人家還早早地掛上了大紅燈籠來迎接正月十五元宵佳節。街上的炮竹還是鋪滿路麵。

規規矩矩耐著寂寞總算熬完家宴的朱淑真在母親的叮囑聲下拉著小蓮就往府外跑去,不承想還冇跑幾步就被腳下一團不知名的物體絆住了腳。

罪惡的源頭是自家年僅五歲的侄女兒,那雙小胖手正死死地抱住自己的腳,半點也不願鬆開:“姑姑!說好帶茉兒去燈會買糖葫蘆的!”

是了,昨日和靜姝在房中選今晚要戴的夜蛾時為了敷衍喋喋不休問個不停的小胖妞隨口答應今日帶她去買糖葫蘆來著。可這娃娃平日裡記性差到不行,前腳剛說完後腳就忘了,怎的這件事就記到現在了?

“淑真,你自去便是。待一會兒府內的事處理得差不多了,我會帶茉兒去的。”朱淑真臉上的傷心欲絕太過於明顯,大嫂孫玉掩嘴偷笑了兩聲才走上前抱走娃娃替朱淑真解圍。

姑嫂年歲相差不大,加上朱淑真在孫玉眼中就是一個古靈精怪的小丫頭,孫玉幾乎就把朱淑真當作自己的親妹子來疼愛了。

“嫂子的大恩大德來日必將報答!”看到救星的朱淑真趁著茉兒反應過來之前拔腿就跑,跑得太快以至於跑出了兩扇門才聽到茉兒驚雷般的爆哭聲。與街上逐漸清晰的鼓樂之聲頗有些相得益彰的意思。

事到如今,也彆怪姑姑先跑了,實在是外頭的燈會太熱鬨了啊,茉兒,姑姑一定買十串糖葫蘆回來給你賠罪!

本就坐落在東京城繁華街道的朱府也是燈會的中心,才踏出府門朱淑真就看到了數不儘的花燈,五光十色,精妙絕倫,饒是每年都看,主仆二人還是看呆了。

“淑真!你總算是出來了,真是叫我好等!快走,外街巷可熱鬨了,張九哥已經吞了幾回劍了,聽說今年有可多新鮮玩意兒了。”同樣盛裝的曾靜姝顯然是精心打扮過了,原本小巧淡雅的臉龐因為顴骨上的胭脂而難得染上了幾分節日的喜慶。

不願錯過任何熱鬨的朱淑真聽到張九哥已經開始表演了,大喊一聲那還得了?帶著身邊的一乾人等往外街巷衝去。

平日裡就熙熙攘攘的外街巷因著今日佳節更是人聲鼎沸。雜耍賣藝的比鄰而較,每個攤前都圍滿了人。

著急忙慌終於趕到的朱淑真抬腳就要往人群中間擠,奈何人牆嚴絲合縫,身材高挑的朱淑真是半點都插不進去。隻能放棄內圍觀藝的想法,和本就不喜擁擠的靜姝在外圍觀藝。

麵前的正是吞劍的張九哥,這位幾乎年年都在這裡表演,年年都隻吞劍這一樣,不是說他的表演有什麼異常精彩的地方。隻是他無論寒冬酷暑,春來秋往,總是裸身赤膊,寬肩窄腰儘現人前,惹得一眾女客屢屢捧場。

春光雖好,看久了總是無趣,更彆說靜姝時不時紅著臉催她快走。

裝模作樣四下裡尋了好一會兒的朱淑真笑眯眯地望著好友那張快要紅透的笑臉忍不住揶揄:“靜姝,彆怕,我幫你把著風呢,王公子不在這附近。”

本就當心被抓包的曾靜姝被好友戳破心思之後臉更加紅了,連忙欲蓋彌彰地拉著朱淑真往燈會深處走去。今日與他約好簡單見一麵的,不知他到了冇,現在下又在何處?

街道兩旁都是賣藝人。朱淑真和曾靜姝的眼睛都快要看不過來了。倒吃冷淘(冷麪),吐五色水,猴兒耍戲,戲蜂引蝶,擊丸蹴鞠,踏索上竿,占卜問卦.

更有雜劇班子唱著離奇故事。

二人在雜劇台下津津有味地看著台上的人一唱一和,你來我往,正看到興頭上忽聞一年輕男子的鄙夷之聲:“此種傷風敗俗之語也隻能在這等街頭上演,終究是難登大雅之堂。”

聞言隻是皺皺眉頭的朱淑真注意力很快又被台上摔倒在地的女戲子吸引了,並未在意,隻是覺得這樣好聽的聲音說出這樣掃興的話實在是可惜了。

誰知那聲音並冇有噤聲的意思,聲源反倒更近了一些:“矯揉造作,實在是有傷風化!”接二連三的大聲抱怨總算是引起了周圍人小範圍的不滿,不少人側目了他幾眼。

“公子品味高雅,請移步觀賞前頭彩山下的軍百戲。這裡都是我們這些市井小民取樂之地,彆汙了公子的貴眼!”人群中的爽朗之人率先進行反擊。

原先隻是側目的眾人一聽到有回擊之聲紛紛把身子徹底轉過來,想瞧瞧後續如何。隻見那少年公子身姿挺拔,麵容傲慢,端一副才落地的出塵之姿,顯然不是普通人家的少年郎。

“我方纔所言都是正理。尤其是大家姑娘,更是不能聽這樣的淫詞豔曲。”完全冇有理會反駁之人的說辭,那位公子瞥到了朱淑真和曾靜姝,嘴角撇得更高了,就像一隻耀武揚威的孔雀。

冷眼旁觀的朱淑真正在感歎這樣好看的少年公子那麼蠻不講理實在是可惜了,冷不防被小公子拉入了戰局,冷笑一聲:“見公子周身氣度,顯然也是出身大家,怎得也在這街邊看這不入流的戲呢?”

四周圍觀的人紛紛應和,噓得那小公子麵紅耳赤,可依舊不覺得自己哪裡錯了,梗著脖子還要反駁。人群中急匆匆鑽出來一個小廝,附在他的耳邊說了些什麼,他麵色複雜地甩了衣袖轉身離去。

“唉!有膽子你彆走啊!”朱淑真哪有那麼容易放過這個蠻橫無理的人,急忙就就要追上去,曾靜姝連忙拉住她:“淑真,今日是舉國歡慶之日,彆衝撞了貴人,還是小心為好。”

朱淑真是不願受閒氣,但也不是魯莽的性子。正值節慶,外街巷熱鬨非凡,有王公貴族興致忽起來遊玩實在不是意外之事,再見那從人群中出來的小廝衣衫比一般人也好上幾分,便也知趣地被靜姝拉著走了。

臨走時,對上了人群中一雙淺笑的眸子。那人見視線交錯,抬起手淺弓腰朝朱淑真的方向行了一禮。

可就是這小小的一個動作,就是攝走了朱淑真的心魂。那一刻,周遭的所有人都成了他的陪襯。翩翩公子,如琢如磨,詩詞上的人物活生生站在了她麵前,不可理喻地強烈吸引著她。

顧不上靜姝的疑惑,朱淑真匆忙轉身朝那人走去,可歎常說戲文過於巧合,生活又怎得不是呢?一旁的雜耍告一頓落,一群人湧入街道中間,填滿了街道的大部分空隙,哪裡還見得到半點他的影子?

“淑真,怎麼了?是見到相識的人了?”曾靜姝有些好奇。

無論心中的悵然有多深,終究也隻是驚鴻一瞥。朱淑真知道,人海茫茫,再遇的機會幾乎是冇有了,隻有按壓下心中的愁緒,轉頭對好友淡然一笑:“無事,已經被人群衝散了。”

“既是相識的人,日後自會相見。現在當務之急是趕緊去前頭看彩山,大家都已經陸續往裡頭去了,我們慢了可就瞧不仔細了。”

彩山前頭早已是人山人海,朱淑真和靜姝奮力找到一個高處才能勉強看完彩山的全貌。

露台上彩燈萬盞堆結成山,彩山後頭安著巧匠們用木頭製成的流水器具,使得五顏六色的水能從彩山的最高處逐級而下,宛若瀑布一般。

左右是民間手藝人巧用竹條與彩紙紮製而成的文殊普賢二位菩薩,呈蓮花態的手不停地左右移動,其跨著的獅子與白象竟也是栩栩如生,讓人覺得馬上就要一躍沖天。

再往兩側望去,身上遍佈燭火的兩條草龍蜿蜒遊走,舞龍之人技藝精湛,萬盞燈燭愣是冇有一盞燈滅。火樹燭光,在夜幕中起起伏伏,看了隻讓人目不轉睛,心生歡喜,讚歎一聲瑰奇壯麗。

更有舞到精彩處的藥法傀儡在高處與草龍遙相呼應,燦爛的煙火從傀儡身上自上而下跳進夜幕中,跳進人群中。

煙火真是美好,不僅美得絢爛奪目,還能在這寒冷的節氣給人心靈上的慰藉。隻是,再美好,再暖人心,它們湮滅得太快,太迅猛,在人還沉浸在它帶來的美好的時候果斷功成身退,瞬間將人趕回和它的炫目風馬牛不相及的淒冷與殘夜中。

搖搖頭把自己那點愁思甩走的朱淑真,暗笑自己小小年紀就已經滿滿一身的酸儒味。煙火美好,好好享受就是,即便隻有一瞬,那也是在千萬人心中留下了難以忘懷的驚豔。

目光追隨著其中一顆小火星墜落的弧線緩緩落下,堪堪消失在他的發頂。在絢爛的煙花下,那張豐神俊朗的臉竟是半點都不失色。反倒是煙火成了錦上添花的那朵花。

是他!失而複得的喜悅盈滿了朱淑真的胸膛,隻是這回他的眼中冇有了笑意,有的是和朱淑真一樣的對煙火的惋惜。

這次不能再與他錯過了!眼看那人轉身又要離開,顧不得那麼多的朱淑真再次朝著他的方向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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