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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複爾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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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千傑顯然是得了風聲纔來的,此刻卻裝出了一副很是意外的模樣:“原來是程將軍,有失遠迎,不知程將軍深夜造訪我大理寺,有何貴乾?”

程屹堯本不欲同他糾纏,曹莞爾一案本與大理寺無關,不過是因為曹正承被關在這裡,才借了他們一個地方,將父女二人關押一處而已。

而且這嶽千傑雖然有個在大理寺做官的爹,本人卻是個十足的紈絝,二十又六了,仍未曾謀來個一官半職,隻被父親安排在大理寺做個冇有官籍的閒差,職位大小跟大理寺每日負責灑掃的老翁差不了多少,但仗著人家有個好爹,硬生生將自己當成了這大理寺的少主子,除了他爹誰都不放在眼裡。

可也是因著他爹的緣故,程屹堯還是得給嶽千傑三分薄麵:“見過嶽公子。”

嶽千傑臉上掛著客套的笑容:“既然來了,程將軍不如喝杯茶再走?”

程屹堯好歹也是個在官場上摸爬滾打了數年的,若是將人家的假客套當做了真盛情,那便是他的不是了。於是程屹堯回絕了嶽千傑的邀請:“今日夜色已深,就不叨擾了。改日本將軍做東,專門宴請嶽公子一敘,如何?”

“那後生就在這先謝過程將軍了。”嶽千傑比人家大了好幾歲,這會兒卻因為自己比程屹堯晚入官場數月,就腆著個臉在程屹堯麵前自稱後生,倒也不害臊。

程屹堯以為得以脫身,頷首向嶽千傑示意後,就要帶著曹莞爾離開這裡。

但嶽千傑冇有絲毫要讓的意思。

程屹堯看向嶽千傑,眼睛裡滿是危險的信號,嘴上還頗有禮貌地問:“嶽公子這是什麼意思?”

嶽千傑倒也不怕,一雙狹長的丹鳳眼直勾勾地對上了程屹堯的眼神:“程將軍既然不欲留宿,那後生便也不強留了。隻是這犯人,將軍可帶不走。”

程屹堯與嶽千傑針鋒相對:“本將軍得聖上恩準,為何帶不走?”

“冇有聖上親諭,大理寺無召不得提人。”嶽千傑一步不讓,說的卻也是事實。

程屹堯步步緊逼:“聖上今日口諭允了本將軍,若是嶽公子不信,明日本將軍便可去皇上麵前求了親筆手諭,拿來給嶽大人。”

“那就勞請程將軍明日再來接人了。”嶽千傑笑裡藏刀,舉起手中摺扇,扇麵劃過曹莞爾的臉頰,力度不帶絲毫溫柔,在曹莞爾本就傷痕累累的臉上又添了一道紅印,“將軍放心,這樣的小美人兒被關在我們大理寺,後生一定會替將軍好好照顧著的。”

程屹堯怒從心中起,將曹莞爾的臉轉向自己的胸口,然後一腳踹在了嶽千傑的膝蓋上。

這一腳用了程屹堯不過五成力,但嶽千傑當場就受不住了,倒在地上抱著腿疼得鬼哭狼嚎的,方纔裝出的精明算計小人樣兒此刻也全然不見,拔了那層笑麵虎的皮,這才漏出了他真是的內裡:“好你個區區五品衛將軍,我父親可是從三品大理寺卿,你怎敢這樣對我?!”

程屹堯不屑地冷笑一聲,抬腳慢慢踩上嶽千傑那條斷腿:“是啊,末將不過區區正五品衛將軍,不知嶽公子官從幾品呢?”

這一下算是戳中了嶽千傑的痛處,他年歲已然不小,卻仍功不成名不就的,彆看他現在在大理寺呼風喚雨的,可到底是個閒職,出了大理寺的門,誰還認識他。

嶽千傑在程屹堯的腳下被踩得鬼哭狼嚎的,可守夜的獄卒數名卻冇有一人敢上前來攔,一來程屹堯這幅模樣實在駭人,二來這嶽千傑明明閒差一個,卻日日裡撐著官威,對其他人吆五喝六的,眾人礙於他爹的麵子隻得順從,但內心其實誰也不服他。

今日終於有人可以治治他了,大家高興還來不及的,巴不得程屹堯這一腳踹得再重些,要是能一腳把這個狐假虎威的玩意兒踹死了纔好呢。

“哎哎哎,乾嘛呢!”狹黑的小道儘頭傳來一道聲音。

緊接著就聽見三三兩兩地有人稱呼他為“嶽大人”,程屹堯便知道這是嶽千傑那個做大理寺卿的爹尋來了。

於是程屹堯鬆了腳,抱著曹莞爾快步迎了上去:“嶽大人,深夜叨擾,是晚輩造次了。”

燭火實在太暗,等到那位嶽大人走到跟前,纔看見程屹堯懷裡雖然抱著個人,但已經衝著自己單膝跪了下去行禮,趕緊將人扶起來:“這兒冇有外人,程將軍不必多禮。”

“這位是?”要不說這位嶽大人是嶽千傑的親爹呢,那副裝癡賣傻的模樣簡直如出一轍。明明是他們大理寺獄中所關之人,他倒是先問起程屹堯懷中抱著的姓甚名誰了。

“是那頭關著的前禮部尚書家的小姐,今日頂撞了公主的那位。”程屹堯道,“晚輩白日裡進宮麵聖,已經向陛下求情,得皇恩寬宥,聖上允晚輩帶她離開。”

剛剛還在地上像死狗一樣的嶽千傑,現在又忽然活了過來:“爹,他冇有聖上手諭,按照咱們大理寺的規矩,可不能放人啊!”

“孽障,閉嘴!”嶽大人將嶽千傑吼啞了火,又向程屹堯賠了笑臉,“實在對不住程將軍,是老夫教子無方,讓程將軍見笑了。”

“嶽大人言重了。”程屹堯見好就收,“若是冇有彆的事,那晚輩就不在此叨擾,先行離開了。”

“老夫來此就是為了這件事。宮裡來了貴人,正在議事廳等著將軍呢。”嶽大人讓人暫時安頓好了曹莞爾,親自為程屹堯領路。

議事廳內,一個略顯臃腫的矮鈍人影背對著門口,身上穿的不過是尋常人著的常服,看不出身份,但隻要是在這官道上混的,想必冇有人不認得他。

待到大理寺卿嶽大人退了出去,這屋內隻剩下了程屹堯與他二人時,他才轉過身來見人——

——果然是白日裡一直伴於趙帝身邊的掌事太監,寶應。

寶應捏著他那把尖嗓子衝程屹堯問好:“見過程將軍,灑家這廂有禮了。”

程屹堯合拳作揖回禮:“末將見過寶應公公。”

寶應又道:“皇上讓灑家給將軍帶個好。”

程屹堯此番便跪了下去,就好像趙帝就在他眼麵前似的,鄭重行李:“回皇上的話,托皇上的福,一切都好。”

“將軍快快請起。”寶應這纔將人扶起來,“灑家此番出宮來見將軍,其實也是皇上的意思。”

程屹堯意會,朝寶應懷裡塞了幾錠銀子:“公公不妨直說。”

寶應收了好處,才心滿意足地繼續說下去:“皇上知道將軍今晚夜闖大理寺一事,想問問將軍的意思。”

程屹堯這纔剛起來,便又半跪了下去:“臣知道此行不合規矩,待到明日上朝,末將一定親自謝罪。倒是要殺要罰,全由皇上定奪。”

“將軍快快請起,皇上他不是要責怪將軍的意思,不然也不會讓灑家來單獨見您,就該是直接讓大理寺卿帶人將您關進牢裡了。”寶應再次將程屹堯扶了起來,“皇上是讓灑家問將軍,白日裡皇上的問題,將軍可是做出選擇了?”

程屹堯冇有回答,蹙眉垂眸沉默著。

可就算程屹堯不說話,就衝他剛纔抱著曹莞爾就要離開的架勢,想來他是已經有了答案了。

寶應見他猶豫,又推了他最後一把:“今日衡陽公主的及笄宴上,聖上親自賜婚,寧中丞已經替寧公子答應下來了。”

程屹堯方纔糾結之處便在此,他入京本是為了用自己在變成程屹堯之後得到的恩典換曹正承一條命,可誰知又逢曹莞爾出事。原以為這事比不得曹正承的事大,以寧安澈從六品翰林編撰的身份想來讓曹莞爾免受責難或許不難,大不了就像兩人謀劃那般,以答應公主婚約做交換,就出曹莞爾。

可誰也冇想到今夜的公主及笄宴上會上演賜婚這一出,現如今寧安澈成了駙馬,就斷然碰不得這件事了。

準駙馬插手前未婚妻的案子,視為不忠,整個寧家都得跟著遭殃,而事件中的前未婚妻也難逃其咎;若是抗旨不從,寧家還是要遭連累,寧安澈無法選擇。

於是選擇權在此落回了程屹堯的手中——

——在曹正承和曹莞爾之間,他必須有所選擇。

“皇上說了,先前允過將軍的事,聖口一開,決不食言。隻要將軍開口,您要救的人無論犯過什麼罪,皇上一律不追究。”寶應還在逼著程屹堯快些做出抉擇,“至於那個被放棄的另一位,皇上也說了,趙國律法絕不允許一而再再而三地踐踏,該怎麼辦就這麼辦,任何人再求情都冇有用。”

這是趙帝在敲打程屹堯,當初他親手賜給程屹堯的密詔,今日程屹堯要用,他身為皇帝一定說到做到;用完一旦作廢,程屹堯手中便再無底牌,在他趙帝那裡也就冇什麼特彆的了。

寶應再次催促:“將軍,該做出選擇了,灑家還得回宮去回話呢。”

程屹堯閉上了眼睛,艱難地開了口:“我要帶……帶爾爾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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