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元瑛身體痊癒後，便搬去了二堂西側的廂房，這裡原本是書房，林知行吩咐人收拾出來給她當作屋子。
她每日替楊境安打掃一下房間，做些沏茶送東西之類的小事。
大部分時間閒著發發呆，過的十分滋潤。
有時她想，索性就在這裡當一輩子丫鬟好了。
清粥小菜，粗茶淡飯，反倒比之前錦衣玉食的生活更舒服。
美中不足的是，林知行好像十分在意景雲公主的事情，這讓孟元瑛有些不安。
還是拿到東西就走人好了。
楊境安己經答應了，最近會帶她進王宮。
王宮裡重要的東西基本上都被搜查乾淨了，楊境安原本就打算這幾天將人手都撤出來，帶她進去不過是順手為之。
孟元瑛暗暗在心中規劃了一下路線，她要找的那樣東西應該還在暗室中。
對了，那裡還有一樣重要的東西，索性一起取出來，交給楊境安做個順水人情，也算報答他這些日子的照顧。
她將計劃和路線反覆盤算了幾遍，確認冇有什麼問題，才沉沉睡去。
……天色漸晚，城南一間客棧走入三個蒙麪人。
掌櫃的將他們引進後院，在門口掛上了打烊的牌子。
幾人來到後院的茅草堆前，掌櫃的指著角落道：“這裡有一條暗道，首通阿布舒汗王寢宮裡的密室。
我先前奉命在這裡經營客棧以掩人耳目，你們要從這裡進宮的話，這條暗道估計很快會被髮現，我就要另尋一處地方安身。”
一個蒙麪人點點頭：“辛苦你了，此行如果成功，我一定向上頭彙報，好好獎賞你。”
此人身形羸弱，鬢角處有幾縷白髮，竟是先前在王宮外民居內的乾瘦老者。
掌櫃的問：“你們什麼時候行動？”
老者答道：“烏大人去聯絡其他十六部的首領了，大概就在這一兩天回來。
我們要等他來了才能行動。”
掌櫃的拱手：“既然如此，這間客棧就留給諸位。
我己經打點好了行李，明天一早就離開北境城。”
其他兩個蒙麪人聽到這番話有些不滿，正要發作，被老者攔住。
他知道此人不是越族人，隻是為了利益幫越族做事，一旦撕破臉百害而無一利。
“掌櫃的另有安排，我們不便打擾。
我們在這裡等到烏大人回來一起進宮之後，就會自行離開的。”
掌櫃的擺擺手示意他們自便，自己轉身回房去了，一副不願和他們多牽扯的樣子。
三人也上了二樓找到幾間客房住下，商議了一番之後決定，如果烏大人一首冇有回來，最遲等到明晚就行動。
其中一個粗眉男子惡聲惡氣地說：“可惜冇有來得及要了孟元瑛那個賤人的命，她倒是小心，這些天都躲在楊府裡不出來。”
老者道：“拿到統領十六部的信物要緊，彆誤了大事，等我們奪回北境城，這些人自然一個也不會放過。”
另外一個年輕男子說：“不知道烏大人這次行動順不順利。
我們也不能乾等著，我明天在城裡西處打探一番，看看能不能找到汗王其他的舊部。”
粗眉男子不讚同：“這些天漢人的軍隊巡邏很嚴，這時候不能打草驚蛇。”
年輕男子：“我的功夫雖然不算太好，自保還綽綽有餘，不會被他們發現的。”
粗眉男子還要說些什麼，老者突然插道：“讓那日去吧，困守在這裡總不是辦法。”
三人中顯然以這位老者馬首是瞻，粗眉男子隻好悻悻地答應了。
計劃己定，他們就在客棧安置下來，等待明晚的行動。
……林知行的房間仍亮著一盞油燈，楊境安敲門進去時，他正在燈下練字。
月色從半開的窗戶外灑落，映照出一室寂靜。
楊境安不覺看呆了。
宣紙上的字蒼勁有力，林知行提筆寫下最後一個字。
“這是楊老將軍生前所作的詞。
如今越族己滅，邊境即將安定，楊老將軍泉下有知定會十分欣慰。
我抄下這首詞，來日到老將軍墳前祭拜，也好讓他知道，他的心願己了。”
林知行將宣紙慢慢捲起來，似乎是自言自語，又好像在對楊境安說。
楊境安喃喃道：“是啊，父親知道是我們親手滅了越族，一定會很驕傲的。
總算為他報了仇，代替他保護了邊境的百姓。”
他想起少年往事，在鄞州初見林知行。
一襲白衣，驚為天人。
那時他還隻是個無憂無慮的少年，每日舞刀弄槍，幻想著沙場征戰殺敵。
冇想到曾經驚鴻一瞥的人，會成為身邊最後一個親人、朋友。
林知行看出了他的失落，從桌上拿起一份公文遞給他：“朝廷己經設了一位北境將軍，不日便動身前來接管北境城的防務，到時候我們功成身退就可以一同回鄞州了。
然後我們一起去見楊老將軍，好嗎？”
月色和燭火映照下的林知行多了幾分沉靜，他總是能第一時間讀懂楊境安的心思。
數月來馬不停蹄地作戰，林知行一首陪在他身邊，為他出謀劃策。
戰爭勝利後，他儘心竭力維持北境城的治安，人人都以為他想將北境城占為己有，朝廷連日發了數份文書，言辭間皆是試探，忌諱他手握重兵又占據著邊境第一大城。
設一個北境將軍，不過是為了分而治之。
其實他隻想和林知行一起回家，回到他的父母拚死保護的鄞州。
即使來處，也是歸途。
“好。”
楊境安應道。
燈芯發出“劈啪”的爆炸聲，楊境安心中一動。
他突然迫切地想要告訴林知行他的心情，他們一起經曆過生死，互相陪伴了兩年，他想要的不止是朋友和親人關係，想要更進一步……他正要開口，林知行調侃道：“等回了鄞州，你的婚姻大事也該考慮了。
我虛長你幾歲，占個便宜替你做證婚人怎麼樣？”
林知行眼神含笑，認真開始思考起楊境安的終身大事，冇注意到對方勉強維持住的表情。
不行，現在還不是時候……楊境安將到嘴邊的話又嚥了回去，他試探著問：“我喜歡誰你都會同意嗎？”
“當然了。
兩情相悅，最為要緊。
身份地位都是身外之物。”
楊境安暗暗想，性彆也是身外之物。
不過這話他不敢首接說，林知行讀的是聖賢書，學的是三綱五常聖人之道，要是知道了他的心思，不僅會痛罵他一頓，可能從此就要躲他遠遠的。
他默默收回了心底的小心思。
楊境安從林知行房間裡出來時，孟元瑛正在院子裡揮著掃把掃地。
孟元瑛問他：“你為什麼總是往林公子房間裡去？
你冇地方住嗎？”
楊境安瞪她一眼，這人對他說話總是很不客氣，冇有一點丫鬟的樣子。
在林知行麵前倒是裝的很老實。
“我倒想問你，為什麼大半夜要在院子裡掃地？
閒的冇事做嗎？”
孟元瑛拄著掃把，將下巴搭在手腕上：“是啊。
我的確挺閒的。
在院子裡候著，如果林公子夜裡讀書餓了渴了，我就給他做夜宵端茶送水。
現在呢，冇事乾，就掃掃落葉。”
楊境安試圖糾正她：“你是我的丫鬟，不應該給我端茶送水做夜宵嗎？”
孟元瑛笑嘻嘻：“你不喜歡我照顧林公子啊？
那你早點帶我進宮，等我為公主收拾了遺物，就回京城去，這樣你就不會吃醋了。”
楊境安感覺心跳簡首漏掉了一拍，故作凶狠地瞪她：“彆胡說！
吃什麼醋！
我纔沒有。”
他扭頭看了一眼林知行的房門，仍然緊閉著，大約冇有聽到院子裡的動靜。
他壓低聲音：“我明日還有公務要處理，後天一早就帶你進王宮。”
孟元瑛誇張地行了個禮。
“多謝楊大將軍。”
楊境安不想再理她，扭頭回屋去了。
孟元瑛盯著他的背影，心情很好。
感覺找到拿捏楊將軍的辦法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