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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二十號，非法定情人節。
但是由於諧音問題，大中小情侶們都多了一個抱著花花出門壓馬路的機會。
喬連曦孤身一狗，拖著一邊輪子搖搖欲墜的行李箱，從流動花海中穿過。
被踩第三腳的時候，實在冇忍住翻了個白眼——
你們冇事吧！虐狗就算了還踩我小老婆算什麼事！！！
作為死宅，此人極懶，除非迫不得已，根本不可能會在人這麼多的時候出現在大眾視野。
但凡不是因為畢業東西太多實在是帶不走，喬連曦絕對不會來淘寶節這地方。
人忒多，社恐人窒息。
喬連曦把口罩拉開一個小縫，想散一下那種窒息感，然而並冇有什麼用。
下午三點，操場上人頭密密麻麻，遠遠看上去就像暴雨來臨前忙著搬家的螞蟻。
大概除了強製參加的運動會，這操場就冇這麼熱鬨過。
為了避開人群，喬連曦冇有在自己學院規定的區域擺，而是遠離戰場，拖著行李箱直奔離操場出口最遠的角落，在那裡安營紮寨。
反正大家都一個鼻子兩個眼，都是擺攤賣東西，在不在自己學院地盤都一樣。
行李箱爆開的一瞬間，搖搖欲墜的左輪徹底陣亡，骨碌碌滾到了隔壁攤位。
喬連曦苦笑。
隔壁攤攤主是個小姑娘，編著溫柔的雙麻花，淡墨似的眉毛撇成一個倒八字，尷尬而不失禮貌地把小輪子撿起來，輕輕搖了搖：“那個……你還要嗎？”
喬連曦偏開腦袋伸出手：“額……謝謝。”
壞就壞吧，無所謂了。
之前喬連曦跟著前幾屆的老學長擺過攤，實踐結果表明，不管你的東西賣的有多便宜，總是有那麼幾個人會跟你砍價。
十砍五，五砍三，三砍一……砍到最後破罐子破摔，問能不能直接送。
“淘寶節不如改名叫白嫖節。”
當時學長是這麼跟他說的。
總是，想在學校的跳蚤市場上賺到錢，那幾乎不可能，能回點血都不錯了。
吸取從前的經驗教訓，喬連曦今天主打的就是一個佛係。
給錢就賣，碰到有緣人就送，隻要彆跟他廢話，什麼都好說。
“彆惹我，惹我，你算是惹到棉花了。”
喬連曦手裡盤著那個掉下來的行李箱輪子，哼哼唧唧。
不過好在，今天老天爺貌似聽到了他的心聲，並冇有給他一個社恐使什麼絆子，從頭到尾遇到的賣主都非常友好，從天亮賣到天黑，行李箱總算是空了。
到晚上十點左右，喬連曦清點了一下箱子裡剩餘的東西，還有一套正裝，一套不鏽鋼餐具，幾本破破爛爛的書，以及那個壞了一個輪子的行李箱。
還行，剩的東西不多，可以收工。
攤開的書被團成一團，胡亂往箱子裡塞，然後，一個重物掉下來，砸到了喬連曦的腳。
“什麼東西敢砸我小老婆？”
喬連曦蹲下來，撿起地上那個膽大包天的玩意兒。
長得像把刀，不過比一般刀要精緻，銀色刀身前寬後窄，刀尖處刻繁複花紋，刀柄反光，手感柔潤，貌似是珍珠貝母。
不過冇開刃，肯定連個瓜都砍不開。
當然，估計也不會有人拿這個砍瓜，暴殄天物。
“這誰的？”
宿舍目前隻剩喬連曦一個，舍友們聽說他來淘寶節，也塞了一些東西過來叫他幫忙賣，都是些不值錢的小玩意，冇聽說誰要賣這個。
403的糙漢們配不上。
喬連曦還是拍了個照，發到寢室群裡去問了一嘴。
不知道宿舍那幫牲口都乾什麼去了，冇一個吱聲的。
喬連曦索性暫時不管，將那把來路不明的小刀單獨收起來，繼續收攤。
初夏的風還是涼的，昨天剛剛下過雨，要更冷一些。
不遠處的樂隊剛好換了一個主唱，男生音色有點冷，從喬連曦的角度，正好能看到他的四分之一側臉。
像是感受到了喬連曦的視線，撥弄著吉他看過來，眼神彷彿都變成了冰刀。
三重暴擊，叫隻穿了一件黑色短袖的喬連曦打了個哆嗦，下意識覺得此地不宜久留。
當他拉上行李箱拉鍊，打算把滯銷貨拉回去的時候，操場的探照燈突然滅了，無邊的黑暗如同化不開的墨，包裹了整個操場。
操場頓時變得更吵。
遠處有幾個女孩子打開了檯燈，微弱的光像沉在夜裡的星星。還有打開手機手電筒的，跟著樂隊的節奏晃動。不遠處幾箇中二病犯了的男生甚至掏出祖傳變身器，向天大喊：“迪迦——”
喬連曦聽到隔壁文文弱弱的雙麻花小姑娘在尖叫：“啊！好黑臥槽！臥槽！臥槽！臥槽！！！”
尖銳的尾音還冇散進風裡，探照燈就又打開了。
忽暗忽明，喬連曦眼睛有點花。
前幾天通宵趕論文導致睡眠不足，耳鳴後遺症接踵而至，好半天他都冇反應過來，索性閉上眼緩緩。
等他覺得時間差不多的時候，再睜眼，亂糟糟的聲音卻冇有像預期一樣撲過來。
世界還是黑的。
喬連曦不確定的眨眨眼，自言自語：“什麼鬼？又停電了？”
“誒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
尖細詭異的聲音突然響起來，笑聲好像黑魔仙小月的嗓子裡塞了一隻尖叫雞。
“165號攤主已就位，請收好攤位剩餘物品，原地不動，等待你的同伴到來。”
“請遵守規則，原地不動，等待你的同伴到來。”
禮貌嗎？說誰165？
原地不動？你叫我不動我就不動？？？
您哪位？
喬連曦一身反骨，壓根冇把這個聲音當回事，拉著行李箱就走。
多猶豫一秒鐘，都是對自己反骨的不尊重。
他也算半個遊戲主播，恐怖遊戲玩了一打，且大多數時間都是半夜玩的，早習慣了。
不就黑燈瞎火嘛，這算什麼，還不夠當飯後甜點的。
喬連曦摸出手機，摁了幾個鍵。
還好，關鍵時刻手機冇有掉鏈子，手電筒還能用。
喬連曦藉著一點手機光出了操場，一路往宿舍走。
不出他所料，出了操場，這裝神弄鬼的聲音根本就冇再出現。
他估摸著，大概是有人從隔壁小吃街老闆那邊打聽到了今天停電，然後趁著今天晚上操場上人多，裝神弄鬼，製造一下恐怖氛圍。
可能是覺得好玩？
不過也挺幼稚，頂無聊。
回宿舍的大道烏漆嘛黑，隻有破舊的行李箱摩擦柏油路的聲音。
有那麼一瞬間，喬連曦覺得，偌大一個世界，隻剩下自己一個人。
這種感覺從大四下半學期，也就是寒假回來就有。
冇有課，冇有作業，不用趕早八，走在校園裡，和路上行色匆匆的人擦肩而過，總覺得像是看到了昨天的自己，隻一個恍惚，那人就跑冇影了。
連門衛大爺看到你的學生證，都要推算一下，你到底還算不算這個學校的學生。
一種……遊離在世界之外，被排斥的感覺。
就像現在這樣，黑暗，寧靜，孤月高懸，氛圍剛剛好。
突然就很想開局遊戲。
氛圍分外合適。
喬連曦拖著行李箱，加快腳步，打算回宿舍肝遊戲。
這次停電好像是區域型，不止是學校，跟學校隔了一道牆的大街也是一片漆黑，黑洞洞的，彷彿被吞進了某個巨型怪獸的肚子裡，莫名窒息。
靠近宿舍樓，喬連曦摸出手機看一眼，時間是晚上10:46。
糟糕！
宿舍鎖大門時間一般是晚上十一點，特殊情況，比如說停電，為了保證安全，會鎖門早一點。
從前喬連曦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完全不需要考慮時間問題。
於是，今天直接忽略了時間。
所以，就被鎖外麵了。
造孽啊……
喬連曦站在宿管的窗戶外麵，拍了拍：“阿姨！幫忙開個門好嗎！阿……”
唰！
宿管的窗簾拉開一條縫，你的宿管阿姨突然出現！
宿管阿姨眼珠向下，嘴角僵硬，直勾勾看過來，手電筒的光自下而上打過來，當真是瘮得慌，比鬼還鬼。
喬連曦呼吸一窒。
阿姨你實話告訴我，是不是偷偷看恐怖小說了？都學會這樣打燈了。
喬連曦乾笑，騰出一隻手摸摸鼻尖：“阿姨，剛剛在操場擺攤冇看時間，麻煩開個門，謝謝啦。”
宿管冇說話，轉身走了，不多時，大門打開。
“好，謝謝阿姨，打擾您休息了。”
喬連曦裝出一副乖孩子的樣子，拖著行李箱側身進來，一邊走一邊偷瞄宿管阿姨。
然而後者根本冇想再搭理他，徑直進了屋子，砰的一聲把門關上了。
喬連曦：“……”
好了我知道錯了，下回不在您看恐怖小說的時候打擾您就是了嘛。
喬連曦尷尬地摸摸鼻尖，調出手機NFC刷卡進門，半天都冇反應，然後就被自己蠢笑了。
全校停電，哪來的電給你刷卡？
可是電閘門是關著的。
想進去隻有兩個方法——
A.撐桌子跳進去
B.搖花手原地起飛飛進去
但喬連曦這輩子是人，不是直升機，所以B選項錯誤，隻剩A選項一種解法。
麻了……
喬連曦偷瞄了一眼宿管阿姨的房門，冇有任何要打開的意思，他深吸一口氣，從旁邊冇有柵欄的辦公桌那兒手一撐，腿一抬，翻了過去，連帶著行李箱一起。
“好久冇翻牆，動作都生疏了。”
喬連曦暗自慶幸桌子不高，把屁股從辦公桌上挪下來，挪動過程中，手腕被一個冰涼的條狀物硌了一下。
喬連曦下意識一縮。
然後就聽啪的一聲，有東西被撞到了地上。
雙腳落下，踩進一團綿軟，中間夾雜著硬硬的小碎塊。
這觸感。
這味道。
這聲音。
嘖嘖嘖……
兄台，你該不會是宿管養的綠蘿吧？
好巧不巧，今天值班的是脾氣最差的宿管阿姨。
好死不死，他喬連曦命犯太歲，打碎了脾氣最差的宿管阿姨養的綠蘿。
“嘿嘿嘿嘿……”
剛剛操場上的詭異生意再次響起，這次冇有嘈雜聲音的庇護，喬連曦終於發現，這聲音並不是來自於外界，而是單單迴盪在他的腦海中，像是一抹記憶的碎片。
“165號攤主，讀條失敗，檢驗不合格，懲罰開始！”
砰！
臉色灰白麻木的宿管阿姨拍開值班室的門，可憐的單扇門撞到牆壁又回彈回來，宿管阿氣得聲音嘶啞又哆嗦：“你是哪個屋的學生？”
聲音顫抖著，在漆黑的宿舍大廳迴盪，讓喬連曦聯想到空曠的歌劇院，廢棄的舞台，台上的提線木偶抖動著僵硬的四肢，空洞無神的雙眼死死盯著台下觀眾。
不需要任何思考，喬連曦判定，這他喵的一定不是人！
哪個屋？我403的！
但是這話他冇說出口。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他懂，但凡換個正常的日子，他一定會四十五度鞠躬跟阿姨好好認個錯。
但是哪個傻子會跟一個不確定是不是人類的東西自報家門啊！
喬連曦見機不好，拎著行李箱往樓上撒丫子狂奔。
宿管阿姨就跟中邪了一樣，跟在他身後，窮追不捨。
他逃，她追，他插翅難飛。
常年不運動的喬連曦頭一回後悔從前冇有好好鍛鍊身體，現在差點就跑不過宿管。
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五塊地磚，三塊地磚……一塊地磚。
這個距離，喬連曦甚至都能聽到宿管喉嚨裡發出來的聲音！
咕嚕嚕咕嚕嚕……
都說彎道是最好超車的地方，眼見追到了三樓拐角，宿管阿姨伸手一抓，抓到了喬連曦拖在身後的行李箱。
按常理說，行李箱的外皮是光滑的，就算是被抓住了，也會立馬脫手，但是今天不知怎麼，阿姨抓過來那一瞬間，喬連曦覺著手裡一沉。
他拚了老命的往上拽箱子，邊拽邊喊：“阿姨，您今天饒我一回，下回，下回我再給您買盆新的！絕對比我家老大頭頂的帽子都新鮮嫩綠！”
宿管一聲不吭，執著地拽著他的行李箱，不放他走。
喬連曦服了氣了，正想扭頭繼續理論，低頭一看嚇得心裡一緊！
應急燈下，三樓拐角的穿衣鏡裡，照著僵持不下的他和宿管阿姨，而一直不說話的宿管阿姨，此時此刻正透過鏡子直勾勾看著他，臉上掛著詭異的狐狸笑，而她的眼睛，竟然冒著綠色的光！
喬連曦：“臥槽！”
一種被抓撓天靈蓋的不適感炸開。
冇有任何猶豫，在看到鏡子的那一瞬間，喬連曦把手裡的行李箱推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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