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煬趕緊回禮，微微欠身。
“賀蘭院長客氣了，您還是您，我還是我，咱們前世未有交涉，不宜跨輪回論輩分。”
對於知道自己身份的人該如何相處，這個問題蕭煬要是沒想清楚，是無法在滁洲蘇醒的。
前世有因果，就以前世來論。
前世沒因果，隻跟蕭煬有因果的，那就以這一世來論。
賀蘭含香還是如以往一樣，一頭銀發梳得整整齊齊，絲絲分明盤在頭上，身披青黃色外套。
她看著蕭煬，態度仍然很謙卑。
“嶽先生忘記了，我們前世見過，當時我卡在辛級到庚級的太淵穴很久，無法寸進，甚至對前途都出現了動搖。
“是您指點我，您告訴我，強弱之要，首在其心，天賜食於鳥，而不投食於巢。
是這句話開啟了我的心結，也是我辦學以來一直堅持的宗旨之一。”
身為如今四大學院院長當中最老的一位，賀蘭含香今年剛過九十歲生日。
她是南柯三十三年來到南柯。
扶光，也就是嶽亭曈，是南柯三十七年戰死。
從時間線上來算，他們二人確實有見麵的可能。
賀蘭含香所說的這件事，蕭煬，或者說扶光已經完全沒了印象。
或許隻是無心的一次偶遇，一句點撥。
扶光並未在腦海裡留下印象，誰知道竟然造就了日後的青鸞學院院長。
賀蘭含香天賦不錯，自創小週天，這麼多年，一直將那句話記在心裡，足可見對她影響之大。
這或許就是……偶像的力量。
再往深了說，是語言，是文字的力量。
是人類傳承的意義所在。
蕭煬著實沒想到，一進會議室，就被賀蘭含香的話給驚住了。
這樣說來，扶光前世對賀蘭含香有恩，那麼現在賀蘭含香以晚輩禮相待，並無不妥。
蕭煬受了。
這並不是說上輩子扶光的恩和好處，都讓蕭煬這個二十一歲的小夥子占了便宜。
彆光看到賊吃肉，沒看到賊捱打。
恩要受，仇也要受。
因要受，果也要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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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的表現是什麼？
蕭煬在賀蘭含香還沒坐下的情況下，率先坐下了。
“賀蘭院長，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咱們坐下聊吧。”
賀蘭含香柔聲笑道：“好。”
坐下的第一件事，蕭煬直接挑明來意。
“實不相瞞，我這次來，賀蘭院長應該能猜到我的目的，我要重建白鹿學院，目前還差龍吟鐵、聚元石、碧痕木和瑜陽水四種最重要的原材料。
其中的龍吟鐵……當世之人您最熟悉。”
四大學院由望舒推動創辦，當時她帶著一堆看好的年輕人，各個平行世界奔波，根據計劃蒐集材料。
其中就包括龐欽仙、青鸞第一任院長、賀蘭含香等人。
後麵咎發現了此事，開始大肆入侵那些有原材料的平行世界，望舒帶著後輩們拚力抵抗，還是不敵，原材料産地皆被徹底摧毀，再難續上。
導緻南柯這麼多年以來，就隻有四個學院。
而那時，青鸞第一任院長和賀蘭含香就是跟著望舒去找龍吟鐵的人。
在哪裡找，龍吟鐵的鑒彆和生成原理，賀蘭含香最清楚。
對於癸卯事變，賀蘭含香一直很心痛，尤其在知道了卿伊瑟是望舒轉世之後，更加痛心疾首。
所以一年前去滁州，她都會特意繞路去放麑院帶上白鹿學院的師生。
賀蘭含香目光深遠，彷彿想起了陳年舊事。
“龍吟鐵呀……那條時間線程式碼我記得，九寰局也有，癸卯事變後，他們派人去過，所有的平行世界都被咎毀了，變成了碎盤，我們甚至都難以生存，他們找了幾次都毫無收獲。
“不是我不想幫忙，實在是那條時間線環境太過惡劣，還是說……你有彆的辦法，能在其它時間線裡發現龍吟鐵？”
蕭煬搖搖頭，鄭重道：“不，就是那條時間線，就是那個碎盤，九寰局挖得不深，我要往祖墳上挖，所以想請您跟我去一趟，不僅希望您跟我去，我還希望……帶上步秋荷和葉梧桐一起去。”
嗯？
賀蘭含香眉頭驟然蹙起。
如果是她一個人的事，憑上一世扶光對她的恩情，走一趟完全沒問題。
但要帶上這兩位五年級的天之驕女，她有點不放心……
畢竟，這可是青鸞學院建校以來都極少見的天才，容不得什麼閃失。
賀蘭含香輕聲問道：“為何？”
如果沒有足夠的理由，她不會答應蕭煬這個請求，讓她還沒畢業的學生去犯險。
蕭煬沉聲道：“望舒當年為何帶你們去，這次就為何要帶步秋荷和葉梧桐去。”
賀蘭含香微微低頭，認真思索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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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懂蕭煬的意思了。
帶上步秋荷和葉梧桐，是為了傳承，也是為了曆練。
拓展見識，算是一次課外實習。
除了傳承和曆練這兩個原因以外，其實蕭煬還有一個不好說的原因。
庚子八仙局變成了中行獨複局，蕭煬想帶著步秋荷與葉梧桐一同去，算是還她們些氣運。
這樣對她們以後的成長絕對有好處。
為了學生好的事，賀蘭含香與龐欽仙一樣，很願意去做，可前提是要保證安全。
賀蘭含香擔憂問道：“她們倆可沒去過碎盤，彆說她們倆，你這一世也還沒去過吧？我們當初跟著望舒去的時候，起碼都是丙級，大多數是乙級，你們現在就去，是否早了些？”
蕭煬嘴角揚起一絲弧度，問了一個跟這事看起來八竿子打不著的問題。
“賀蘭院長，請問門口值守那個大媽叫什麼名字？是不是姓王？”
賀蘭含香有些摸不著頭腦，愕然道：“不是，她姓陳，叫陳桂嬌，為什麼突然問這個？”
蕭煬抿了抿嘴，“因為呀……她跟我們白鹿學院曾經一位姓王的舍管長得有點像，連嗓門都一樣的大，我甚至都願意站在那裡聽她數落我，捨不得走。”
賀蘭含香能做到四大學院院長，自然是聰慧之人。
蕭煬說這件事的意思是……他是為了重建白鹿學院而來。
這對蕭煬來說有多麼重要？
白鹿學院在他心中有多麼重要？
連一個舍管在他心裡都有抹之不去，舉足輕重的地位。
你擔心步秋荷與葉梧桐的危險，擔心她們倆還是丁級，在碎盤恐有不測。
我蕭煬不也是丁級？
我身上的擔子有多重，你知道。
在沒有重建白鹿學院之前，我怎麼會讓自己死？
說白了，蕭煬是想讓賀蘭含香相信自己重建白鹿學院的決心，不做好一切打算，他不會草草來青鸞學院。
蕭煬早就決定要帶著步秋荷與葉梧桐一起，這才會在見麵時故意激一下步秋荷，看看她的元力等級和實力，心裡有個底。
看了步秋荷，基本也就相當於看了葉梧桐，她二人差不了太多。
賀蘭含香思慮良久，甚至站起來踱步數分鐘。
蕭煬也站起身來，“賀蘭院長，你要是還不放心，可以帶上青鸞實力高強，你信得過的老師，要是有任何一人折在那裡，我蕭煬……賠條命給他。”
見蕭煬都這麼說了，賀蘭含香終於下定決心，點了點頭，正色道：“行，何時啟程？”
蕭煬看了眼時間，淡然笑道：“事不宜遲，今日週六，上午選修，下午啟程，明日返程，不耽誤老師和學生週一上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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