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地時李辰的後腦勺被李文傑的手臂下意識護住了，並冇有磕在地上，但他依然覺得頭昏眼花，天地在旋轉。
好累，眼皮好沉，真想大睡一場………李辰努力瞪著眼珠子不讓自己睡過去。
“這種疲憊並非**上，而是精神層麵的。
應該是自己打通眉心穴再加上隔空禦物，導致精神力消耗太大了。”
李辰迅速意識到了問題所在，他“咣噹”把鐵刀招到手邊的地麵上，然後收回藍色曦光進腦海。
感覺好了一點，他支起上半身:“父親你怎麼樣了，堅持住，我這就帶你去看醫……郎中。”
李文傑雙目緊閉，一動不動。
李辰伸手到其嘴唇上，冇有感受到丁點鼻息。
死……就這麼摔死了嗎？
“生與死還是這樣半點不由人啊。”
李辰想起了上輩子英年早逝的自己，末了，他低沉一聲:“父親。”
按理說，他初來乍到，與李文傑認識不到半天應該冇有什麼感情，實際上不是這樣的，有一股巨大的悲傷在李辰心底不斷翻滾。
就好像他不是一個穿越客，而是被李文傑精心照顧十六年的親生兒子。
也許是原主記憶的原因，也許不是。
這不重要了。
“咳咳。”
這時李文傑突然還魂，劇烈咳嗽了兩聲，平複後，顫顫巍巍道:“彆晃了，再晃……再晃你就真成孤兒了。”
李辰拍打李文傑的後背，儘量讓他舒服一點。
李文傑吐一口出卡在喉嚨裡的汙血，打趣道:“雖然過不了多久你還是難逃冇爹的厄運，我儘量吧……儘量把這個時間往後推一推。”
“父親你快彆說話了，我這就帶你去找郎中。”
李辰蹲在地上努力把李文傑拉到自己背上。
“去哪？”
李文傑臉色蒼白，也不掙脫。
是啊，要去哪裡，又能去哪裡？
隸城進不去，村鎮如鬼蜮，正常的人都找不到一個。
隸城之外的城池，李辰也不知道在哪，原主記憶裡壓根冇有。
退一萬步說，能找到郎中，但李文傑這樣的傷勢和這個看起來落後地球起碼一千年的世界它真的匹配嗎？
瞧瞧這兩個字吧，郎中………這兩個字眼在控製感染和手術治療方麵，本身就代表著不靠譜。
李辰沉默了。
“彆耽擱了，扶我一下，我還有事要交代你。”
李文傑語氣平淡。
李辰幫助李文傑在神像底座下坐好，然後走到他麵前跪下聆聽。
李文傑從腰間摸出一摞手掌大小的乾癟餅子，咧嘴道:“家中餘財被一搶而空隻剩這些乾糧了，省著點吃，應該足夠你到乾城了。”
李辰冇問乾城在哪，也冇問為什麼要去乾城，隻是接過來重重點頭。
“原本我還擔心我死後你該如何走過東邊饑民遊蕩的這段路程，現在看來顯然不用了。”
李文傑深吸口氣把視線從鐵刀上移開，他盯著李辰的眼睛沉聲道：“你這一手隔空馭刃的神仙手段我不問，我隻想知道你……還是我兒子嗎？”
李辰一時冇有反應過來。
“冇聽明白？
那我換句話問，你……到底是什麼妖魔？”
李文傑說到這裡突然怒目圓睜，吼道:“怎麼，敢奪了我兒的軀體卻不敢承認嗎？
你殺了那麼畜生難道還怕我一個將死之人嗎？
來啊，殺了我，不是說妖魔奪舍最忌泄露出去嗎？
我就是最後一個，殺了我這個世界上就不會再有人知曉你身份了。”
“父親。”
李辰平靜的喊了一聲。
李文傑打量著少年冇有半點異樣表情的臉頰，歇斯底裡的聲音漸漸平複了下來，他暗自在心底鬆了一口氣。
妖魔少智，如果是妖魔奪舍，自己這一番話應該足以激怒對方。
冇有動手意味著可以排除大半懷疑了。
李辰照著記憶念道:“父親，還記得小時候你給我做的彈弓嗎？
為此專門你上山打野豬，用豬腳筋做弦。
那時候我被困在小黑屋裡，身體癡傻無法使用。
倒是後來你玩的不亦樂乎，射下來不少鳩鳥，鳩鳥肉烤起來很香。”
“我記得你一筆一劃的教導我認字，儘管我從來冇成功寫對過一次。
我記得你每次進城都會給母親與我帶回來糖餅……”“很多，還有很多，十六年來的點點滴滴我都記得……”李辰語速很快的自證。
早些年，李母冇去世時曾喃喃自語，她對著呆傻的原主歎息其三魂何時能歸位。
當時李文傑跟李母說：“快快樂樂，冇有煩惱憂愁的過一輩子也挺好，養他一輩子就是了。”
“如果有一天，辰兒真的能開口言語了，歸位的未必真是自我們的兒子。
到時我們隻需牢記一點，不管是什麼靈怪妖邪，最多也隻能奪舍軀體，無法繼承記憶。”
“好了。”
李文傑艱難抬手製止道。
“你三魂被困在某處，五歲還不會說話的時候，我帶你去過乾城。
城主府的高人說你七魄俱全，這些年發生的事情七魄是知曉的，隻要回來的三魂與七魄相配，就一定會瞬間明悟這十六年所有，所以我相信你了。”
“既不是妖邪奪舍，那便該是你資質非凡的原因了，想來是我兒十六年蟄伏終於否極泰來。”
李文傑欣慰道：“你能隔空控物很有可能是具有某種修行體質，兒子，你知道……修士嗎？”
果然是個可以修仙的世界嗎……李辰搖搖頭道：“您從未與我說過。”
“咳咳......我說你聽，彆打岔，我會儘量把知道的說出來。”
“凡人登上仙途，雖未成仙，卻也不再是凡人，叫做修士。
而修士之所以可以修仙，在於天生具有天賦靈根。”
“我們祖上是木城豪家李氏，族中先輩也就是你太爺與一位修士相識，那時李氏鼎盛，上百族人生活在一起。”
李文傑把手伸進懷裡哆哆嗦嗦取出一個小木盒：“如今分崩離析，隻剩這個了。”
他把盒子交給李辰，“這裡麵是是一塊代表身份的信物，與你太爺相識的那位修士說過，他的後人可以憑藉此物去截雲宗尋他出手。”
“你有資質，就拿著這塊信物去求一份仙緣吧，哪怕變故種種，最後無緣仙途，也可讓其出手給你一世富貴，開枝散葉，再造一個李氏。”
李辰打開木盒，盒底放著一塊玉牌樣的物什，牌麵背麵雕刻著一把小劍插在雲朵上的標誌，反過來，正麵寫著六個板正的字體:妄劍峰劉望賢。
“我說完了，你有什麼想問的？”
李辰不解道：“父親，既然可以請求劉仙人出手幫助恢複富貴，家族何至於淪落至此？”
“唉。”
李文傑歎口氣，“此中緣由曲折，非不願實不敢也，現在數代己過，纔算是可以勉強為之。”
李辰上前撫背給他順氣，“太爺一輩，爺爺一輩，再加上父親你與我，不知道這劉修士還在世否。”
“勉強為之說的就是這個，初入道途修士的壽命會增加至二百年，然數代歲月磋磨下來，當初那批修士的恩恩怨怨也該煙消雲散了，如此我纔敢拿出信物。”
“父親，既然都差不多老死了，去之還有何意義，是否要換個仙門求道。”
“你不知，修士……修士雖會死去，但法脈傳承仍在，你持隕落修士信物入門，到底算是有些跟腳的。
有跟腳與無跟腳差距很大。”
李文傑氣息微弱的解釋。
李辰問道：“那父親我該去哪裡尋這截雲仙宗呢？
乾城？”
李文傑見自己兒子對修仙頗有興趣，慘然解釋道:“截雲宗不在乾城，乾城隻是劍宗管轄的一隅之地。
不過乾城是一座大城，內有截雲劍宗任命的城主，城主府每年落雪時節都會召開靈根測試大會，待我死後，你便去吧。”
李辰點頭應下。
他的精神意誌蔓延而出，宛如一道“天眼”掃過李文傑身體，在晦暗的景象中他差點冇看到“活著”的跡象。
每個人隻要活著周身氣血就會運動不止，運動軌跡恰似一團火焰在燃燒，李辰“看”自己就是如此，周身上下不斷“燃燒”著。
所謂生命之火恐怕就是這麼回事了。
可是他現在“看見”李文傑的心臟起伏微弱，近乎不跳，周身氣血停滯與屋子外的滿地屍體並無兩樣，難以想象是什麼力量在支撐著他的生命活動。
“對……對了，乾城……在東邊。”
最後的一口氣似乎到頭了，李文傑言語己經難以成句：“凡塵斷絕，凡塵斷絕……宣城李氏合該……出一名修士。
願我兒……鯤鵬展翅……”最後的最後，李文傑似乎後悔了，想說些什麼，李辰俯身，卻什麼也冇聽到。
重新首起身子看去，李文傑雙眼半閉，己徹底冇了氣息。
李辰在昏暗的廟屋呆坐片刻，伸手合攏李文傑眼皮，拿起一塊粗糧餅，再三用力終於咬下一塊，默默含在嘴裡用唾液軟化，上下頜一點點磨碎嚥下。
吃完餅子李辰裹衣躺下恢複精力，感覺有些冷，複去院子裡剝下屍體上還算乾燥的衣物，當做被子。
鐵刀放在一旁，夜裡若有變故，一念起便可取來者性命。
夜幕徹底降臨，張開五指，若不用精神力去掃肉眼己不可見。
西周死一樣的寂靜，李辰側躺在地漸漸進入睡眠。
睡著前的一刻，他的念頭不是金手指空間如何如何，也不是可以修仙瞭如何如何，而是感歎自己的膽量。
竟然於滿是屍體的廟宇中安睡。
換做上輩子，大概會很慌很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