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撿個殺手帶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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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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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黑風高,厚厚的濃雲卷積遮擋住天幕,墨色沉重。

一陣狂風驟起,呼嘯捲動密林,宛如鬼魅的哭嚎,令人不寒而栗。

此時,幾道身影迅捷地從高大林木中穿行而過,半扇包抄之勢,掠出殘影。

而前麵那道同樣急速狂奔的黑影,正是他們追逐的目標。

黑影身形矯健,與夜色融為一體,即使被這麼多人追著,速度仍不遜色。

空中傳來一句低斥,燕九遲奔襲不停,躲避樹乾時抽空往回瞟了一眼。

這粗略瞥去也有七八個人,還不是些好惹的貨色!

追他追了這麼久,也不知歇歇,他都累了。

他齜牙,伸手往腰間一摸,濡濕觸感瞬間浸入手心。

夜行衣看不出情況,實際他已經感受到鮮血滲入大腿處。

失血過多的症狀,他再熟悉不過了。

頭腦發暈,四肢發軟,最後無力癱倒,任由後麵的人處置。

想到這兒,燕九遲又咬牙切齒起來。

他所在的無影閣,江湖上最令人聞風喪膽的殺手組織。

一旦被無影閣接下的人頭,幾乎從未有過失手。

成功率如此之高的原因有二:

一則無影閣中都是曆經嚴格選拔的殺手,十步殺一人,千裡不留行。

其二便是如龐大蛛網般的資訊網,遍佈天下,觸角蔓延至各個角落。

燕九遲出過多年任務,哪曾想這一次栽倒在錯誤情報上。

直到出來的前一刻,他得到的情報,都是今夜目標任務身邊最多隻有五個高手,可是他行動時,周圍卻至少有十數人圍上來。

縱然他反應迅速,但雙拳難敵四手,殺了幾人的同時,自己也不免受了傷。

他的行蹤向來隱秘,若不是情報有誤,那就是有閣內的知情人故意泄露了他的行蹤。

一個殺手任務失敗,說明他也是自身難保,凶多吉少。

“追上他!”

風聲嗚呼,夾雜著冰冷的碎雨。

傷口不斷往外冒血,燕九遲用力回想此前看過的輿圖。

這片定沽山山形複雜,山穀夾道間多有河流,且水勢湍急。

若能與追他的人錯開一個層麵,說不定即使就在眼前,他們也追不上來。

燕九遲大腦飛速旋轉,思考著各種對策,失血過多的不良後果此時也逐漸顯露出來。

腳下速度不知不覺慢了些,好在與身後的人還有段距離。

前方突然變得開闊,他向遠處一望,一大片深幽的黑沉瀰漫開來。

是懸崖!

陡然消失的地麵像一條突兀的斷裂線。

燕九遲向懸崖下看了一眼,無邊的黑暗散發著莫名的吸引力,似乎在誘人撲下深淵。

“彆跑了,束手就擒吧!”

他回頭,冷嗤一聲。

長這麼大,隻有他對彆人說這種話的份,這偶然調換角色,還真是新奇。

燕九遲右手始終按在腰間,夜色之下,冇人注意到他做了什麼。

隨後幾人就見眼前突然出現一片黑霧,他們連忙捂住口鼻,本就朦朧的視野完全消失,等黑霧散去衝上前檢視,卻不見一點人影。

憑空給他們表演一個大變活人?

幾人又衝到懸崖邊上往下看去,深淵靜寂吞冇所有,黑沉沉的什麼都看不見。

*

陡峭岩壁下,燕九遲雙手死死抓住粗壯的藤蔓。

緊要關頭,他寧可跳崖,也不願落入他人之手。

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滴落,他狠咬舌尖保持一絲清明。

低頭看彷彿無底的懸崖,耳邊似乎聽到潺潺水聲。

他試了試藤蔓長度,果斷決定往下滑行,腳邊踩上一塊微微凸起的岩石,燕九遲鬆了一隻手,掏出一個瓷瓶,虎齒銜開瓶蓋,直接往嘴裡倒了幾顆藥丸。

這保命的玩意,雖然不常用,但帶著總冇有錯。

他嘴角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不用看他也知道,嘴唇已是蒼白乾澀,伸出舌尖一舔,還能感受到紮人的粗糙與裂紋。

他失了太多血,身上多處傷口,還能從那麼多人的追殺中跑掉,實屬不易。

不過都是強撐罷了。

難不成真要交待在這兒?

他還冇過二十歲生辰,要是死了,傳回去豈不會被人笑死,堂堂無影閣九俠,最後掉入懸崖死了。

不光彩啊,屬實不光彩……

燕九遲頭腦暈乎,濛濛中聽見水聲似乎越來越近,抓著藤蔓的手漸漸失了力氣,最後終於無力失手,往後仰了下去。

定沽山的崖壁懸絕陡峭,冰冷的雨滴不斷朝他砸來。

穀風獵獵,割得臉頰生疼。

……

“嘭”一聲,水潭炸開一大朵水花。

鮮血進入潭中,染紅大片水域,隨即慢慢被稀釋,那抹紅變得淺淡了些。

冰冷的潭水湧入鼻腔,燕九遲毫無防備,吸入滿腔冷水,意識陡然被激得清醒一瞬。

燕九遲反應過來後,拚命往岸邊劃,一抬手胸腔間傳來劇痛,他緊咬牙關,好在距離不遠,很快就到了碎石灘上。

他渾身濕透,涼意似要浸入骨髓,冷得他直打哆嗦。

數九寒天練功的時候,都冇有這麼冷過。

燕九遲癱軟在石灘上,後知後覺的疼痛自全身上下蔓延開來,這下是真的連動一根手指頭的力氣都冇有了。

死在這兒。

無影閣會不會連他的屍身都搜不到……

好說歹說他也在那吃人的地方待了十幾年,不會真將他拋棄了吧……

閣內還有害他的奸細呢,不能……不能讓他們得逞啊……

胡思亂想的神思終究迴歸混沌,燕九遲完全昏迷過去。

*

燕九遲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到他是水麵上一隻隨波漂流的竹筏,層層水浪翻卷,拍打在他身上,讓他不停搖晃。

暴雨如注,敲打的每一處都是刺痛。

過了很久,他似要被涼水浸透,被浪花翻捲進湖底,重重冷水壓在他身上,壓得他喘不過氣,快要窒息。

不知過了多久,雨停了,風浪漸息。

掩於泥沙中的竹筏被湖水托起,重露水麵,平穩的隨水輕搖。

燕九遲迷迷糊糊睜開眼,周遭一片黑暗,唯感受到身前傳來溫暖。

他得救了嗎?

還是被抓了?

他指尖輕動,想送出一支暗器,但他連翻腕的動作都做不到。

來不及深想,他頭一歪,又暈了過去。

正穩步行走的人,察覺到身後動靜,偏頭掃了一眼。

側臉半陷於陰影中,露出淩厲分明的輪廓。

*

暖煦陽光透過軒窗,斑駁的光影落在一張蒼白的麵龐上。

那主人似被驚動,長睫微顫,過了片刻,一雙帶著茫然的雙眼緩緩睜開。

陽光太刺眼,他忍不住閉了閉。

腦中一片空白,如一張白紙,他緩了緩……

他叫什麼?燕九遲。

還好,還記得名字。

慢慢的,他還是將事情都記了起來,他從懸崖上掉下去時,正好落入深潭,後來他應該昏迷過去,然後……

額心傳來陣陣鈍痛,燕九遲忍不住伸手按揉,卻在抬手時疼得“嘶”了一聲,毫無防備。

門扉突然被人推開,一陣清風隨之拂過,衣袂飄飄,晨光中,一個修長的身影立在那兒。

空氣中彷彿散逸著淡淡鬆香,薄雪覆於鬆針之上,清新而冷冽。

燕九遲恍神片刻,等反應過來時,那一臉淡漠的男子已經到了榻前。

渾身戒備頓起,不過躺著到底失了幾分氣勢。

大半的光線被來人擋住,壓迫感撲麵而來,燕九遲這才感覺這間屋子的狹小。

腦中如生鏽的磨盤轉動,意識到應該是眼前人救了自己。

若想殺他,他便不會是這種境地了。

他想說話,虛咳了兩聲,不覺牽動到胸腔又傳來一陣疼痛。

俊秀的眉眼緊皺。

等他緩過來,耳邊響起一道疏朗溫和的聲音,“感覺怎麼樣?”

燕九遲張了張口,嗓子乾啞難受,冇發出聲,想指下喉嚨示意也因雙手疼痛做不到。

一雙桃花眼流轉,最後望向麵前的男人。

身姿挺拔,氣度不凡。劍眉冷眸,薄唇微抿。

以他行走江湖多年的經驗,這男人,定不是普通人。

不過,倒有些好看……不如抓回閣裡養著……

“臉怎麼紅了,又發熱了嗎?”

視線裡的男人突然湊近身子,微涼的手背輕貼在他額頭上。

愣神的燕九遲心跳急劇加速,頓時尷尬不已,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蒼白的麵龐因情緒波動紅得更加明顯,他自己都感受到頭腦傳來的熱度。

骨節分明的大手從他眼前掠過,他的眼神不自覺就粘了上去。

“冇起燒。”

男人下了斷論,燕九遲眼下恨不得自己是真起了燒。

他要是烏龜就好了,還有個殼能縮。

燕九遲心中的尷尬半晌退不下去,而男人似乎並未放在心上。

他倒來一碗水,舀了小半勺送到燕九遲唇邊。

燕九遲略微詫異,不過嘴唇已先腦子一步反應過來。

溫熱的水慢慢滑過喉嚨,流進身體裡,像滋養了一片缺水的沙漠。

就著一勺一勺喝了大半碗,嗓子裡燥熱的感覺終於消失。

這下燕九遲終於有機會開口,問起自己情況。

男人答得乾脆,“你昏迷三日,筋骨多處損傷,至少還需躺上十天半月。”

十天半月???還隻是躺。

燕九遲怔愣當場,感歎:“這麼久?”

男人挑眉,不置可否,隻道:“你可以走兩步試試。”

燕九遲看向露出棉被的腳腕,兩邊被長長的竹板固定住,三天冇動導致足部僵硬,幾乎感受不到那兒的存在。

他偃了旗,常年不見光的皮膚本就白皙,再加上明顯的病態,讓人瞧著有幾分可憐。

男人慾言又止,最後什麼話都冇說,想起什麼來,正欲轉身離開。

燕九遲卻叫住他,“恩人怎麼稱呼?”

本以為是個簡單的問題,但被問到的人似乎並不好回答,燕九遲等了一會兒冇得到回覆,於是寬慰道:“若不方便……”

“在下姓蕭,京陵人士,今年二十有三。”

他回的太快,燕九遲張開的嘴還未合上,聽完後又茫茫然點了點頭。

“那好……蕭、蕭大哥。”

叫恩人顯得生疏,他年長自己四年,叫聲大哥應該合適吧?

燕九遲悄悄望向他,見他神色平靜,並無不妥。

他現在有求於人家,要與恩人打好關係,以免他將自己丟出去。

唉,想他堂堂無影閣九俠,怎麼就落到如此地步。

還好這深山老林人煙稀少,冇人認識他,他可以短暫地選擇不當殺手。

殺手?

燕九遲突然低頭看向自己的衣裳……

白色?

白色??!

夜行衣從頭至尾都是純黑,根本冇有白色的衣料。

而且從領口看去,他現在身上穿的,似乎是……

裡衣……

燕九遲兩眼一黑,差點暈過去。

蕭大哥剛纔出去了,等他回來,再問問吧……

夜雨天,懸崖下,水潭邊,半死人。

他的身份,會不會也很好猜?

燕九遲眼前黑了又黑,強撐著讓自己不要睡過去,還不知道蕭大哥什麼時候回來?

冇讓他等太久,蕭承淵就帶著剛熬好的湯藥進來了。

一大碗黑漆漆冒著滾滾熱氣的湯藥,被他放在臨近的幾案上。

燕九遲眯眼,不自覺皺了皺鼻子,似乎已經感受到那苦意,苦到他暫時忘了要問的事。

蕭承淵:“還有點燙,涼會兒。”

嗯嗯嗯。燕九遲無聲點頭,巴不得它永遠彆涼。

蕭承淵坐在一根木凳上,離榻不遠。

燕九遲看見他的月白色衣衫,想起要問的事來。

他有些侷促,若能動彈,兩隻手應該都搓到一塊兒去了。

“蕭大哥,我身上的衣裳……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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