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繼承亡夫的南風館

首頁
關燈
護眼
字體:
南風館
上一章 返回目錄 下一章
 

-

熙熙攘攘的龍都南城內,坐落著整個龍都最大的一條集市街:簋街。

季窈一身利落男子打扮,戴襆頭帽,看上去十七八歲的小白臉一樣。她在簋街正當中,店肆林立最密集的一個路口停下腳步,看著街對麵一棟三層高的豪華建築,沉默不語。

說是酒樓,卻又不及兩旁酒館、茶樓那麼熱鬨,偶有一兩人進出,要麼是麵容清秀的秀氣郎君,要麼是結伴而行的年輕小娘子,大家都輕聲細語,舉止有禮。但要說是茶肆,裝修陳設又未免俗氣了些。

一樓正門口牌匾上“南風館”白底墨漆三個筆法飄逸的大字,引行人來往無不加以矚目。

想起方纔自己在路上隨意抓著一個大娘,詢問她“可知南風館在何處”時,大娘臉上肉眼可見的鄙視,讓季窈心裡有些犯怵。

這到底是個什麼地方?酒樓不像酒樓,茶館不像茶館。

摸了摸懷裡的東西,她穩住心神,穿過對街,懷著忐忑的心情邁步進了南風館。

此刻午時剛過,按理說吃飯的食客應該還很多,一樓大堂人卻稀疏,幾個看著年歲尚幼的郎君還在擦拭空桌上的筷盅,給走廊兩側的盆栽澆水。

一個著明黃色長袍,模樣精緻的郎君見有人進門,立刻迎上前來。走近瞧季窈一身男子裝扮,看著年歲也不大的樣子,收起笑盈盈的模樣,輕聲道:“我們這裡不接待男子,小公子還是另尋彆處吧。”

不接待男人?為何?

季窈輕咳一聲,看著麵前花枝招展,明豔動人的少年,有些不敢開口。

“咳,那個……我是來找人的。”

一聽她是來找人,明豔郎君反而輕笑一聲,司空見慣一般隨意整理起自己的衣發來,開口答道:“我們這裡不能留宿,女客們到打烊的時辰都是離開了的。小公子若是要來尋你的相好,怕是要撲空了。”

“不是的,我是來找……”季窈拚命回想那日見過的幾人名字,“……京墨,或者杜仲,他們在嗎?”

“京墨?自然在的。”

明豔郎君訕笑不已,轉過身去朝樓上喊道:“京墨,又一個來找你算賬的上門來了,還不下來看看。”

算賬?他是不是誤會什麼了?

季窈揣著懷裡的東西,故作輕鬆的站在原地。

舉目四望,一樓大堂十分寬敞,客設四方木桌八張,正中一個圓台看上去是供食客吃飯的同時欣賞表演,直達二樓的樓梯口兩側各是四間雅舍,掛有半透明的薄紗珠簾,低頭可以欣賞到歌舞的同時私密性也很好,再往上的三樓看不出是什麼地方,隻有走廊邊並排放著的蘭花和芍藥散發陣陣清香。

還挺雅緻。

等待的間隙,三樓一間房門突然打開,京墨仍是帶著季窈第一次見他時臉上仿若天生的淡笑,輕踱緩步走到女娘麵前。

看見季窈的第一眼,京墨眼中似有微光閃動,他再走近些,發現一身男裝的季窈個頭隻剛好到他鼻尖。

“小公子看著臉生,不知找我何事?”

他冇有認出她來,幸好。

季窈從懷中掏出一疊字據,將其中一張豎立到京墨麵前,等著看他的反應。

字據上的字因為久放的緣故有些模糊,仍是一眼就被京墨認出來,他略微挑眉,複將目光移回麵前這個看上去不過十七八歲的白麪少年。

雖然麵容上看似淡定,京墨卻瞧見她另一隻手緊緊攥住褲腿的一側衣料,不住地來回揉搓。

“請隨我來。”

**

二樓雅舍中,季窈背對著門口坐在茶桌邊,對麵是前幾日,到她亡夫靈堂前祭拜過的那三個郎君。方纔下樓迎接她的京墨,坐在他身側一臉漠然的杜仲,打著哈欠,像是午睡剛醒的南星。最後,走廊裡又走進來一個身著黑衣,靠著南星坐下的沉默少年。聽方纔京墨喚他,應該叫蟬衣。

專門在大堂迎門接客的明豔郎君端著五杯茶水走進來,略躬身將茶水一一送至五人麵前後,轉身退出去。

茶桌上除了茶盅,還放著那疊季窈從菩然寺後門地窖裡拿出來的賣身契和地契,為首的三張剛好是除杜仲以外其他三人的賣身契。

看見自己的賣身契就這麼大剌剌地放在桌上,南星麵露不悅,敲敲茶桌開口道:“你說師父把我們和這座館舍賣給你了,有何憑據?”

“桌上這些賣身契還不算憑據嗎?”

京墨低頭喝一口茶,茉莉的清香四散在空氣中,彷彿這隻是個尋常的茶話閒談。他從茶湯飄出的熱氣中抬頭,彎彎的笑眼裡卻滿是冷漠。

“赫連大兄死得突然,這些字據地契當初他放在何處無人知曉,小公子若是從他府宅之中將之偷盜出來,我們也無法驗證其來曆,若真如你所說,是他生前與你交易所得,那這些字據裡應該還有一張你與他簽訂的交易收據纔對。不知我如此說,小公子可聽得明白?”

經他這麼一說,季窈方想起這一點來:對啊,空口無憑,若真要說是赫連塵把這些東西賣給自己,還應該再寫一張字據纔對。

她學著京墨的動作將蓋碗茶盅端起,撚起茶蓋略將茶湯中的茶葉推到一邊,低頭抿一口茶水後,終於有了主意,踟躕開口道:“是,不過那張收據夾雜在這一堆字據裡,不知何時被我弄丟了,我記得當初赫連兄與我達成協議時,他的夫人也在場,如今他已身故,想必這些財產也該有他的遺孀繼承,我改日到她府上,請求她再寫一封字據來與你們,可作數?”

遺孀繼承家產天經地義,如果能有她的親筆字據,自然作數。

南星被這話堵住,不知道該如何再刁難她,為難地看向京墨和杜仲,見他二人仍是一臉高深莫測,帶著審視的目光看著季窈,南星有些著急,一拳敲在茶桌上,將五人茶盅裡的茶湯都濺灑出來。

“你才幾歲,毛還冇長齊就想來我們這兒做掌櫃?你可知道這南風館是做什麼的地方?”

他一著急,季窈反而淡定下來。

“龍都裡也冇有光頭不能做掌櫃的規矩啊,我今年二十了,既不想做官也不想經商,就想買個酒樓賺點錢,娶一個漂亮夫人度過下半輩子,不可以嗎?”

南星聞言,從上到下打量著季窈,表情輕蔑。

“嗬,真看不出來,你居然還比我大一歲,個頭這麼矮……小時候冇少捱餓吧,怎麼還能拿出這麼多錢來把我們買下來?說,是不是從我師父那裡騙來的,我今天非要把你送到官府去不可。”

京墨抬手示意他住口,笑眼終於收斂起來,麵色嚴肅正經。

“看來小公子是誤會了,這座南風館並不是尋常酒樓,而是一座隻接待女客的雅舍酒肆……”看季窈一臉疑惑,他麵容訕訕,竟少有的有些赧顏,“小公子若是還聽不懂,京某便換個說法————”

他略一閉眼,以袖輕點薄唇,咳嗽兩聲,輕聲開口道:“————我們這裡,也可以稱作隻有郎君們接待女孃的青樓。”

“青、青樓?!”

雖然隻來了三個月,這龍都裡大大小小的事情季窈卻冇少聽家裡丫鬟說起。作為神域最繁華的都城,龍都城中遍佈富商貴族,老百姓衣食富足,吃喝玩樂都極為考究。

尤其新帝登基後民風更加開放,往日被人所不齒的青樓在龍都裡遍地開花,人們茶餘飯後都喜歡到藏著美人嬌孃的酒樓裡尋歡作樂,通宵達旦直到第二日的黎明到來都不肯離去。

酒足飯飽,自然不止有龍都裡的男人們喜歡四處尋歡,年輕小娘子和深閨裡的夫人們也經常結伴出遊,到茶社雅苑裡與那些斯文白淨的書生們偶一茶話閒談,以求消磨大好的春光。

這南風館,竟是女人逛的青樓?那麵前這四個人豈不就是……

季窈抬頭,開始重新審視麵前四個年齡相仿的郎君。

蟬衣清俊斯文,坐在一旁沉默不語,看上去隻是個喜歡裝酷的單純少年;南星俊美但麵容看著稚氣未脫,仔細打扮起來雌雄難辨,確實漂亮。不過他似乎不太會隱藏自己的情緒,全然都放在臉上,看上去最是驕縱;京墨看著年紀稍長於其他三人,溫柔和善的麵容下其實眼底的冷漠從未消散,他似乎是幾人的大哥,行事作風上大家都聽他的。

隻有杜仲,季窈看不太懂。

他的容貌勝於這館中任何一個郎君,狹長深邃的眼眸下是高挺的鼻梁和精緻冷硬的下頜線條,一雙墨色眼瞳無時不刻透露著輕視與漠然,好像任何事情都在浪費他的時間一樣,氣質疏離難以靠近,讓人下意識的想要離他遠一些。可從上次在赫連宅院裡那件事可以看出,似乎他纔是四人中的首領,京墨行任何事情之前都會先與他商議。

難怪他們四個都長得這麼好看,原來是為了給酒樓攬客。

看出季窈眼中的豁然開朗,南星麵色通紅,搶先開口道:“想什麼呢你,你以為我們這裡跟其他象姑館裡的男倌一樣,為了錢什麼都肯做嗎?我們可都是賣藝不賣身的,你休想指望著以後當上我們這裡的掌櫃了,就可以勉強我們去做那些有辱斯文之事!”

說罷,看她還在偷笑,南星冇忍住站起身來,伸手捏住季窈的臉。

“哎喲,疼、疼、疼。”

這話算不算是答應讓她做南風館的掌櫃了?

季窈掙脫開他的手,見好就收也不生氣,趕不及就端起茶盅,以茶代酒說道:“自然自然,我可冇有亂想!四位郎君看著清俊無雙,都是人中龍鳳,豈能是何人都可沾染的?待我做了掌櫃,自然是帶著大家多多掙錢,吃好的住好的……啊,等以後我們再在旁邊蓋一座更高更大的宅子,到時候給各位買宅子買仆人,早日實現共同富裕!”

季窈諂媚的模樣引蟬衣側目,臉上終於有了一絲表情:是蔑視。

“咳,”她見無人端茶,也不惱,自顧自將杯中茶湯一飲而儘,心裡想著趕緊回家以赫連塵遺孀的名義寫一封字據來,“那今日就先不叨擾各位,待我去赫連府上要到了字據,再來與大家一同經營這間酒樓……”

“等一下。”

茶桌對麵,杜仲冷眼看著女扮男裝的季窈磨磨蹭蹭在這裡自編自演,自始至終都未發一言的他終於忍不住冷聲開口,叫住季窈。

看他眼神銳利,不免讓季窈開始擔心,怕他記起前幾日在她那亡夫靈位前發生的事。

-

『加入書簽,方便閱讀』
上一章 返回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