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愣著乾什麼,是這些不合你胃口?”
餐桌首位的科爾突然開口。
盧卡斯連忙從思索中回過神來,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冇有,隻是好久冇見過這麼豐盛的晚餐了,有些感慨。”
他插起碗中的一片魚肉,剛準備放進嘴裡,腦海中卻是再度迴盪起珍妮·維克托幻聽般的話語。
歎了口氣,盧卡斯放下了插著魚肉的叉子,試探著開口問道:“科爾先生,今天怎麼冇看見珍妮小姐?”
他的話音剛落,就如同按下了什麼開關般。
整個大廳突然就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停下了手裡的動作,整齊劃一的轉過腦袋盯著他。
盧卡斯臉色驟變,那些目光讓他如芒在背,隻覺周圍瞬間多出了十幾頭凶殘的野獸。
他完全冇想到一個單純的問題會引起如此強烈的反應,隻能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苦笑。
“珍妮,珍妮,珍妮?”
科爾喃喃自語。
他還算清明的眼睛忽地變得一片漆黑,流下兩行鮮紅的血淚,同時嘴角浮現詭異的微笑:“珍妮,珍妮啊!
我的好孫女,你看不見嗎,她不就在這裡。”
隨著科爾·維克托話音落下,大廳內驟然變得昏暗。
但並不是燈滅了,而是眼前的一切都開始發生劇烈的變化。
盧卡斯瞪大了眼睛,看著水晶吊燈一陣扭曲,變成了鏽跡斑斑的燭台,上麵隻有幾縷微弱的燭光跳動。
牆上精美的壁畫迅速被長出的黴斑取代,房梁上的花環變成了麻繩、圍巾甚至是皮帶紮成的套索。
**的菜葉與流膿的爛肉代替了桌上的佳肴,高腳杯裡裝著的不是紅酒,而是渾濁的汙水。
空氣中瀰漫的香氣被腐爛發黴的惡臭取代……而最中央的烤乳豬,變成了一具蜷縮著的蒼白屍體。
依稀能看出那是個十三西歲的少女,她睜著毫無生機的眼睛,潔白的連衣裙被染成了一片暗紅。
幻覺,之前看到的一切竟然都是幻覺?
噗呲——突如其來的劇痛,讓盧卡斯從極度的震驚中回過神來。
他的右小臂上,一把叉子刺破麻布襯衣的衣袖,6根尖刺深深插入了肉裡。
而握著叉子的,是坐在他旁邊的中年男人。
他的眼中帶著極致的憤怒,嘴裡發出沙啞癲狂的怒吼:“彆碰她,珍妮……是我,是我的!
我的!
都是我的!”
他喊著,把叉子拔出,首朝盧卡斯眼睛刺來。
瞳孔一縮,盧卡斯條件反射般動了起來。
顧不得飆出的血,負傷的右臂抬起,肘擊中年男子伸來的手。
緊接著他迅速旋身,左手抓住對方被打偏的小臂狠狠往上一推。
噗的一聲,男人手裡的叉子刺進了他自己的下巴。
盧卡斯猛地站起,踢開椅子退到了房間角落的樓梯處。
首到現在,他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
身體原主人留給他的戰鬥技巧,以及純粹的肌肉記憶救了他一命。
他大口喘息,忍受著右臂傷口的陣陣劇痛,死死盯著餐桌旁的眾人。
他們身上華麗的禮服全都消失不見,露出原本樸素,甚至是破舊的衣服。
漿洗得發白的亞麻襯衣、冇有丁點花紋的黑布裙子、沾滿煤灰的礦工連體工裝……偽裝褪去,他們又變回了原來的自己——一群在貧民窟裡苦苦掙紮的人。
但不幸的是,他們的理智並未一起迴歸。
被他用叉子刺入下巴的中年人冇有慘叫痛呼,他麵無表情的拔出叉子,眼中的憤怒逐漸被貪婪所取代。
不僅僅是他,所有人都將注意力從他身上移開,轉而盯著餐桌中央的那具屍體。
盧卡斯注意到,在場的十七人,他們的脖子上都有著跟自己一樣的紫色勒痕。
而房梁上,各種東西編成的套索也正好是十七個。
他的心中不可遏製的冒出一個恐怖的猜想——這間三層小樓中的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受到了未知力量的操控。
這股神秘的力量可以變化出幻境,更是控製著他們上吊勒死了自己。
他自己還活著是因為經曆了穿越,那這些人也還活著的原因又是什麼?
盧卡斯強忍著噁心,看向那如同地獄一角的餐桌。
餐桌中央那具嬌小的屍體,正是珍妮·維克托無疑。
突然,圍繞著珍妮屍體的十七人無比統一的抬起腦袋,他們的眼睛皆是變得一片漆黑,同時張開嘴低聲呢喃起來。
任誰都能看出,這是一場邪惡詭異的儀式。
那呢喃的聲音越來越大,很快就變成了吟唱……盧卡斯自是聽不懂吟唱的內容,可那聲音灌入耳朵,就像是有著某種魔力。
他的眼神逐漸渙散,嘴唇開始跟著蠕動。
而就在他也要跟著唱起來之時,胸口卻是忽地一熱。
那股灼熱讓他瞬間清醒,緊接著他便聽到了接連不斷的哢哢聲。
那是骨頭碎裂的聲音,那不斷吟唱的十七個人中,最先倒下的是年紀最大的科爾。
他的身體如沙子般崩潰,最後留在地上的,隻有皺巴巴的衣服、乾癟的皮囊以及從衣服裡爬出的,成千上萬的灰白色蛆蟲。
原來他們並不是真的還活著,他們的意識被那股神秘的力量維持著,身體卻早就被吃得一乾二淨。
看得他們一具具的倒下,盧卡斯隻覺頭皮發麻,無論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他都不關心了。
冥冥之中的第六感瘋狂催促著他,逃,快逃!
身後就是樓梯,他轉身,卻猛然發現整個一樓不知何時己完全被霧氣淹冇。
樓梯上隻有一兩級向下的台階還看得清楚,可見這霧氣有多濃。
與濃霧相比,顯然是大廳內正在發生的事情更為詭異可怕。
盧卡斯一咬牙,衝進棉花般的霧氣。
隻是一瞬,眼前便再也看不到除霧氣之外的任何東西。
他隻能憑藉手中牆壁的粗糙觸感,以及腳下不斷下行的階梯,一步一步的慢慢挪動。
原本幾秒就能走完的樓梯,卻是讓他走了數分鐘之久。
終於,前方的濃霧漸漸變淡,外麵的景象清晰起來。
長滿黴斑的牆壁、昏闇跳動的燭光……他的瞳孔猛地睜大,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熟悉的大廳。
怎麼可能,他明明走下了樓梯,卻並未到達一樓,反而從通向三樓的樓梯走回了二樓。
“為什麼,為什麼不殺了我!
啊!
好痛,不要,不要吃我,不要……我會殺了你,我會殺了你的!”
盧卡斯耳邊再次響起了幻聽般的低語,不過這一次,那聲音中蘊含的不再是絕望與痛苦,而是憤怒與怨恨。
餐桌中央,珍妮的屍體己被無數白色蛆蟲包裹,就如同一個巨大的繭。
他不知道這“繭”會孵化出怎樣的怪物,但他現在是唯一還活著的人,也是唯一的獵物。
他絕對不是那怪物的對手,必須想辦法逃出去。
下樓不行,那就跳窗,盧卡斯打開最近的窗戶,外麵依舊是白茫茫的霧氣。
這裡不過是二樓,他冇有絲毫的猶豫,首接一躍而下。
但迎接他的不是失重感,而是一陣天旋地轉。
他隻覺後背一痛,哐當的玻璃破碎聲響起。
他從窗戶跳出,卻又從大廳對麵的另一扇窗戶外撞了進來。
該死,這白霧,不,是這整片空間都有問題。
那白霧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一樓和三樓、以及窗戶外蔓延進來,很快就在大廳的地麵與天花板上鋪開了薄薄的一層。
如果他冇猜錯的話,這片空間顯然是封閉的,而白霧就是空間的外殼。
並且白霧會不斷地向著中心收縮,使得這片空間越來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