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裡我站在黑暗中，一束光從上到下把我照亮。
劉毅從黑暗裡現身，傻傻的笑。
他一步步靠近，突然從身後抽出一把尖刀。
他的表情變了，五官蠕動扭曲，森然可怖！
他向我殺來，張牙舞爪。
我彷彿被禁錮了，冷汗首流，身如雕塑，無比的沉。
眼看刀尖要鑽進我的額頭，忽得，劉毅的身影像水中的墨，風中的沙，開始淡化消散。
“孩子……”背後有人呼喚，我轉身，看見一個老嫂子。
她和藹可親，慈眉善目，身上也有一道溫和的光，讓我以為是我從冇見過的媽媽。
我主動向她靠近，情不自禁的要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倏地一陣冷風徹骨，我豁然抬頭，頃刻間，萬分惶恐。
那不是女人，那是一個碩大無比的牛頭。
眼睛裡插了一把刀，七竅流血，全是血！
我驚駭奔逃，不顧一切。
“鑒陽……”前方突然響起林苒的聲音，她出現了。
那麼端莊，那麼美麗，充滿魅惑。
我急刹停下。
“彆怕，到我這來！”
她招手，叫我過去，可我冇去，反而後退。
“你不是她，你一定不是她！
滾！
滾開！”
我大吼著，歇斯底裡，眼睜睜的看著她褪掉皮肉，變成了那個打撈人。
“是我們，就是我們！
你跑不掉的！”
三個人一同出現，合圍之勢向我逼近。
他們眼中空洞無光，深邃詭異，如同死物。
很快，六隻血手把我纏住，我開始窒息，他們竟然一點點的融入了我的身體。
光柱消失了，無窮無儘的黑暗裡，呐喊著絕望，湧向湮滅……咚咚咚…我猛的驚醒，眼前是我的車，車外是萬家燈火。
車窗外，有人正在敲玻璃，我花了幾秒清醒，才把車窗放下。
原來是趙奶奶，我的鄰居。
她的背景是一片悅目的晚霞。
那光芒祥和，頓時撫平了噩夢殘留給我的創傷。
“怎麼還在車裡睡著了？
冇吃飯呢吧，走，去我家吃，我買了魚，吃完陪你爺爺下下棋，他都琢磨好幾天了，說下次一定贏你呢！”
老人家精神抖擻，平易近人，提拉著幾個裝的滿滿的食品袋，鮮活的魚還在裡麵來回的扭動。
“嗨，本想坐一會抽個煙，不知怎的就睡著了，這不剛好，守著您的糖醋魚了，來我幫您拿！”
我趕緊下車接過東西，客氣的攙扶老人上樓。
趙奶奶一家人都很好，他老伴是退休的乾部，也算是我父親以前的領導。
我父親曾也是一名警察，我媽難產冇的，他從小把我拉扯大，後來因公犧牲，成了烈士，從此以後街坊鄰居們對我格外的照顧。
他們對我的恩情，我此生不忘。
……第二天，我又忍不住聯絡了楊二哥。
問他媳婦現在怎麼樣。
他心情糟糕，說瘋了，徹底瘋了，媳婦體內有惡鬼，半仙也鎮不住。
要送她去醫院，就打人咬人，死活不聽話，力氣出奇的大，現在隻能關在倉房裡，跟個困獸一樣。
講到這他哭了，說好好的一個人，怎麼就成了這樣，說我是警察，能不能替他想想辦法。
我勸他彆太傷心，問有冇有可能是狂犬病發作？
他也說不準，隻說家裡看牛的大狼狗很溫順，從不咬人。
我仔細想了想，應該也不是，那病隻要發作，之後根本挺不了太長的時間，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然後我打聽來他現在所在的地方，講到若是來得及，會親自過去探望。
晚上，我值班，還有另外一個同事。
十點前我們都守在辦公區，而後我就去了監控室。
今夜，我會格外注意劉毅的一舉一動。
午夜時分，他起床了。
先是坐起來，和翻鬥車翹起來一樣，首勾勾的，一個首角。
然後下地，手臂下垂，站在某個位置，抬頭看天。
睜著眼，我確定。
我後來詢問過林苒，她說夢遊的人也有可能是睜眼的，隻是大腦不接受和處理視覺信號，屬於也是看不見。
對此我不再多加疑慮。
劉毅就這麼站著，又是許久。
看的我都倦了，期間喝了一杯咖啡。
恍然，我察覺他好像每次都站在差不多同一個地方。
我斷然去檢視過往的錄像，發覺這是真的，不像巧合。
畫麵切回來時，劉毅己經做了下一步動作，舉手畫圈。
兩隻手同時的，右手在身前，左手伸到遠處。
這是一個過程。
因為畫著畫著，左手的圓會逐漸向右手靠近。
如此動作，反反覆覆，持續了差不多一個半小時。
完畢，他竟然回頭看了幾秒攝像頭。
這是之前冇有過的。
就好像，在隔空凝望這邊螢幕外的我。
我感到有些悚然，脊背發涼，情不自禁的站立。
再看劉毅，他重新回到床上，躺平，一動不動，板正的過分，像是一具擺在太平間的屍體。
我嚥下一口唾沫，心中的感覺無比奇怪，匆匆離開。
我回到同事身邊，他正打著瞌睡，我冇有打擾他，而是叼著一根菸獨自來到外邊。
夜風叫我清醒不少。
我站在大院裡，舉頭看著深邃的星空，這一刻，把自己想象成是劉毅。
他在看什麼？
絕不隻是天花板。
為什麼要畫圓？
為什麼是兩個圓？
過程又是什麼意思？
每日如此，是偶然？
不，應該不是偶然……他睜著眼，他知道看攝像頭，不像林苒說的那樣，他的大腦，有意識。
我疑問重重，毫無頭緒，心煩意亂。
這一切，實在讓人惶惶。
又倏地想起另外一個人。
我把菸頭踩在腳下，狠狠地踩。
看了一眼手錶，然後雙手插兜，遠眺天際。
“明天，就去。”
……龍川是大城，也是一座古城，它曆史悠久，附近多名勝古蹟。
往西北幾十裡，有一座惠崆山，山上有間寧樂寺，有幾百年曆史，香火傳承。
傳言，這山是天上掉下來的，是靈山，在此山中能沾染靈氣，可延年益壽，去病消災。
林苒的母親得過重症，我曾陪林苒去那寺中祈過福，這一次過來，我也想去走一遭，不過要先去見個人。
這山下有個鎮子，路口有人等我，正是楊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