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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拂風塵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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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藥子崖 死人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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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哥,啥叫空心村?”

“你傻呀,咱這兒不就是空心村。

人都快死絕了,發瘟的發瘟,逃難的逃難。

‘’趙哥歎息一聲,“狗剩,彆守著了,逃難去吧!”

狗剩咬咬牙,罵,俺不搬,俺家在這,祖宅在這,爹孃死在這,我死也死在這兒!

趙哥的腳杆子顫顫的,餓得冇氣力,冇理半傻子狗剩,竭力往前拖著木爬犁。

木爬犁上的人一動不動,早己成凍成殭屍了。

他和狗剩深一腳淺一腳拖著餓殍在雪地裡艱難的前行。

蝗蟲是在他們村暑氣最盛的時候襲來的。

秋老虎秋老虎,冇想到老虎來了,狗日的災蟲跟來了,幾天時間密密麻麻的席捲了整個村莊。

冇人聽見村裡人心中的悲鳴,冇人看見他們臉上鹹鹹的眼淚。

趙哥的肋骨裡都蓄滿了惡氣,一把火燒掉了他的20畝地。

顆粒無收,課稅未免,瘟疫又來襲。

有親的走親,冇親的逃難,留在村莊的老弱病小己等不來開春,染病的染病,餓死的餓死。

“埋了這個,我也走了,狗剩,你不和我一起走嗎?”

狗剩搖了搖細脖子大腦袋,“不,馬上開春了,俺要種田哩,俺那塊田可肥了。”

藥子崖下的雞窩窪幾乎被雪一抹成個斜坡,坡麵大大小小的新墳成一個又一個隆起的雪堆,被雪壓斷的枯枝‘哢嚓’一聲冇入雪中。

依稀一些枯黃的冰草從雪地裡探出頭來,紋絲不動!

萬籟寂靜,連空氣似乎也己經被凍結住了。

“ 呸。”

趙哥扔掉鐵鍬一屁股坐在地上,順手抓了一把雪塞進口中,臉色煞白。

“他個娘,地都凍乾了,挖不動了,就這樣埋了吧,管不著那麼多了。”

說完拍拍屁股,縮著頭攏著袖,一深一淺的,頭也不回逃離了。

狗剩愣愣的看著遠處的一個隆起的白色墳堆,心想以後我埋在哪呢?

並不去看趙哥的背影,慢慢往雞窩村回了,死也要死在祖宅裡。

雪花無憂,飄飄灑灑西周,靜謐一片,除了雪花的沙沙聲。

“駕一一”一身沙啞低沉的聲音打破了寂靜,響聲誰也冇有發覺,除了雪堆裡麵被大車驚起的蜥蜴在雪地裡籟籟亂爬,雪塵被兩匹老馬拉起一輛大板車帶起了細細的粉末,煙霧一樣彌散在窪地裡!

瘦骨嶙峋的車把式咧著殘缺不全的黃色牙齒咂著嘴吆喝著兩匹瘦馬,瞪著凸起的兩隻冇有光澤的老乾柴眼,揚著鞭子狠狠的抽下去。

鞭子在空中掄了一個大滿圓,卻冇有落在老馬身上,車把式捨不得,兩匹老馬就是他的全部家當。

兩牲口奮力在過膝深的雪地裡行走,呼嚇呼啪東倒西歪,粗大的鼻孔裡噴出的一團團白霧。

混沌和雪塵凝在一起,一團團霧濛濛的,迷住了老把式的眼睛!

車把式狠狠的眨了眨充滿紅血絲眼,伸手揉了揉,搓掉了眼角的眼屎!

遠處雪地裡有一團黑紅,小小的。

車把式顫顫巍巍的從車上爬下來,一腳撂進雪窩,半身子傾下去,差點歪倒!

“作孽呀”!

半走半爬,踉踉蹌蹌的走到小孩處,走近細看是個穿紅破花襖的小孩,臉朝下趴雪堆裡,頭髮如稻草般,破花襖在耀眼雪地裡襯的紅得發黑,身上淺淺一層雪。

死的嗎?

也不知是誰家早夭的孩子扔在這沒深埋,還是被餓急的野狗從雪堆裡扒出來的?

車把式粗喘了一口氣,從胸腔裡麵狠狠的咳出一口黃痰吐在雪地裡,格外惹眼。

恨恨的罵了一句:首娘賊的老天,天殺人也!

老把式想著在雪裡刨個坑,再把這苦命孩子給塞進去!

日行一善,修個來世。

至於春天雪化了,是否還露在外麵,還是又被畜生拖出去那就不是他所操心的了。

至少今天他是積了德了,下地府閻王爺應該也會給他記一樁這善行!

溫熱,觸手還是溫熱!

老把式嚇得一哆嗦,腿發沉,呼吸也急促起來。

將她輕輕抱在懷裡,細細瞅著,食指勾起破絮般頭髮,微微一拔拉,竟是個非常秀氣的小女娃,尚有一進一出微弱的呼吸。

老把式驚得茫然的環顧西周,心中充滿了極度的恐慌和希望,竟然是個還活著,活的……!

遠處白茫茫一片,升騰起一片霧靄,把暗青色藥子崖塗抹上異常溫柔的乳白色!

從頭頂開始,天色淡淡的淡下來,在天邊與地平線接壤的部分成了一片濃濃的青煙,稀疏的灌木林,黑黑黃黃的更加耀眼!

老把式雙手一動,似乎想放下又縮了回去。

“啥子人喲,作孽啊……”。

老把式重喘一口氣勾下頭,緊摟了一下這團紅破布中不知未來生死的娃,緩緩向板車行去,兩匹老馬不安的甩動身上稀稀拉拉長尾,打著個響亮的噴嚏,籠頭處己經結了冰。

一滴滴往下墜落不知是口水還是被吐氣融化的冰。

老把式咕喃著“看你造化了,看你造化了,走,走,走……”。

他默唸著,不停的重複強化的這個念頭,彷彿這樣兩匹老馬就會拉著他們飛越藥子崖,拉向陽光明媚的春天,不用一步一喘氣的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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