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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給唐念知一個機會,她絕不加入卷王的行列,不會猝死也不會因陽壽未儘不入輪迴被投來此處。
五聖山作為禦魂門派的殿堂,不知為何引了朝廷忌憚,前後向以唐家為代表的世家下達過兩次清剿命令。
第一次清剿之人是唐惜芷的哥哥唐漵,殺了五聖山兩位長老,自己三魂儘失。為防止世家人心浮動,唐惜芷用秘術分魂術,即用自己的一魂和唐漵僅存的一魂,造成唐漵尚在人間的假象。並且以此操控唐漵第二次伐五聖山,儘屠之!
唐念知來時,第二次屠戮已經過去三年。
血海深仇板上釘釘,無轉圜可能。
好在當牛做馬那些年,麵對領導無數嚴苛條件都按時完成工作的唐念知,覺得有必要搏一搏。
攻略是不可能攻略的,她就是一條冇有感情的鹹魚,退一萬步來說,沈一青除非失心瘋纔會愛上自己的仇人。
苦思冥想一個月,她悟了。
金蟬脫殼,狡兔三窟,隻要“唐惜芷”死亡,她再無後顧之憂。
想通這一點,她從家出來前往渝州尋找那位能助她完成計劃的高人。
然中道崩殂,出門遇見沈一青。
“原是五聖山的,難怪這般厲害。”狹路相逢勇者勝,唐念知強迫自己冷靜,“你們為什麼會被那些白袍人追殺啊?”
轉移話題後她神情放鬆下來,一雙眼大方地看著他。
此刻她有三妒,一妒藍顏絕美無雙,二妒夙敵實力至強,三妒他有姊妹相扶。
“是蝕月教。”穀蕤賓道,“姐姐也是禦魂師吧,還冇告訴我你叫什麼呢?”
名字?這可麻煩了。
唐家是世族,她和原主一個姓,加上暴露過身手,得另起花名。
“我叫知了,知了聲聲夏的知了。”蟬於地底等候十七年,終見天日。
眼下她的處境就如土裡的蟬,蟄伏,隱忍,等待。
“看姑娘也是個高手,不知姑娘來自何門何派?”沈一青隱去眼底的寒光,整個人恢複初始神態。
“我從南京來。”南京是禦魂師總工會所在地,高手雲集,“我的包袱被人搶走了,剛好遇上你們。”
沈一青停止追問,見她不再進食,去到外頭駕車。
穀蕤賓則拉著她說了些家常,還要賠她被沈一青劃破的衣裳。
唐念知連連拒絕,隻想著怎麼離了這對兄妹,不然新衣做壽衣,嗚呼哀哉。
馬車在路上行駛一段時間,來到乾州邊界,此地離渝州還有兩百裡路。
遠遠望去,是八麵巍峨大山,四圍秀麗險峻,林間古木參天,石壁瀑布飛流。
流水潺潺,攜山風逼人發冷,樵人斧響,清光射目亂人心魂。
立於坡上,一望無城鎮客舍,也不見農莊茶棚。
唐念知心下焦慮,跟沈一青近距離接觸,無異於刀尖舔血,她的心態並非強悍如斯,隻盼見了旅店,早做分彆。
她走下馬車,將空間留給兄妹二人,她並不適應馬車的顛簸,深呼吸幾口氣纔將心頭那股反酸壓下。
天漸漸陰了下來,風捲著落葉打在唐念知臉上,帶來點點腐朽的臭味,她皺起眉頭,以為是錯覺,又吸了幾口氣。
風力漸大,那股臭味裡依稀辨得出血腥味,粘著其他莫名是氣味,如古墓陳屍腐化枯爛。
一陣沙沙聲後,昨日的紅霧從四周圍攏過來。
“好噁心!”立於道上的唐念知首當其衝,背過身在灌木叢中吐了起來。
明明這陣紅霧昨天還冇有那般惡臭!
霧鎖煙迷,那股味道四麵八方湧入唐念知的鼻腔,她連連作嘔,吐的昏天黑地。
車上穀蕤賓關切的聲音若有若無飄來,唐念知說不出話,無法迴應。
沈一青的視線越過車窗縫隙落在唐念知身上,他眉頭緊鎖,露出複雜的神色,對穀蕤賓說了句待在車裡,提劍下車擋在前頭。
血霧裡響起金屬碰撞的叮噹聲,人影攢動,裡頭竄出一群白袍人,數量之多,遠勝昨日。
灌木叢裡舒出數條鎖鏈,正打中唐念知,將人掀翻至路邊河溝當中。
唐念知兩眼一黑,不省人事。
有一人身穿黑袍,手執彎月鐮從山崖上緩緩落下,寬大的帽簷遮住了他的容顏,隻露嘴巴在外,彎起一個玩味的弧度,“沈一青,恭候多時。”
他將目光落在馬車上,“你重傷在身,留下她,饒你一命。”
沈一青眼底漫上一片輕蔑之意,“難道教中無人?竟勞駕蝕月教大祭司親自出馬。”
“哈哈!”大祭司桀桀大笑,“沈一青,你妹妹能被我們選中,是她的福氣,亦是你的榮幸……”
隻聽一聲令下,教徒施武,彎月鐮寒光道道,合圍直取,沈一青執劍而擋,刀劍相接。
扢撲聲響不斷,靈力交錯中,白袍人不斷倒下。補位而上的教徒擺開包圍陣型,他們手勢一致,同時結印,快速在沈一青腳下生成一個藍色的陣法,陣法中鋪天蓋地的詭譎藍光不斷閃爍,將沈一青包裹其中。
沈一青另一隻手抬起抬起,靈力在他掌心彙聚。
他的攻擊直接而強烈,如漫天飛羽,將那藍色光罩衝了個粉碎。
施法的教徒躲閃不及,被靈力衝得飛散開來。
一團團血霧在沈一青周身綻開,在即將濺在他身上時被他的靈壓彈走。
他自腥風血雨中走出,身上纖塵不染。
大祭司神情嚴肅,他伸出一隻血爪,幽藍的火光自他手心生起,同時另一隻手起勢,將火焰置於陣法之中,霎時烈火沸騰,熯天熾地。
“冥火……”沈一青臉色變得極為難看,收了劍,靈力自周身溢位,形成強大的結界。
冥火,顧名思義,來自幽冥酆都,非人間之火,在禦魂界眾多法術當中,占據統治地位。
目前能自發使用冥火的人,禦魂界隻有故去的唐惜芷和穿越來此刻躺在水溝裡的唐念知。
大祭司的冥火是使用特殊方式儲存下來,用以戰鬥。
沈一青被唐惜芷用冥火所傷,極易因冥火的牽引性引發舊傷。
正當沈一青被冥火所困之時,草叢飛出數道鐵鏈,將探出身子檢視情況的穀蕤賓鎖住,往草窩裡拖去。
穀蕤賓掙紮大喊,卻抵不過那力量,被帶至大祭司麵前。
他那苦樹皮一般的臉上露出迷醉的神態,湊到穀蕤賓頸邊,深深吸了一口氣,“你的體質,真是靈妃的不二之選,不枉我為你花費……”
“啪!”
一道鞭花在大祭司臉頰邊綻開,那鞭尾力道極大,大祭司被擊中的臉頰頓生裂紋,一片肉屑掉下,露出黑黢黢的一個窟窿。
堪堪站穩的唐念知見到這一幕,嫌惡地彆過頭去。
“殺了她!”大祭司暴怒如雷,點聚群獠,一個個鐮刀亂舞,見唐念知劈頂就砍。
“知了姐姐!小心啊!”穀蕤賓急得大喊,
唐念知揉了揉額角,沈一青剛動手她便醒了,觀望一陣,心頭想著若蝕月教將沈一青殺了,她豈無後顧之憂?
怎奈穀蕤賓被抓,她這般無辜,正是花開年歲,落入這等邪魔外道之手結局必然慘烈。
思及此唐念知眯起眼睛,將靈力附著長鞭之上,揮舞長鞭在空中打出無數鞭花,涓涓寒氣穿身過,森森刀光映人顏,鞭尾所及之處,皆是碎骨之聲。
不過須臾,所有教徒均被打倒,一個個在地上艱難蠕動。
大祭司將穀蕤賓放到一邊,拿起腰間的骨笛,嗚嗚笛聲禦風而來,細聽柔腸寸斷。
那些斷肢的教徒如受感召,竟歪七扭八站了起來。
月光灑下,在他們四周泛起白霧,被一點點吸收,那折斷的肢體恢複如初。
“光合作用?再生?!”唐念知驚訝地張大嘴巴,當即收了長鞭,“有什麼了不起,我也會!”
月光在此刻有了形狀,化作流狀的青霧,漂浮於她周身。
隨著月光不斷滲透,唐念知身上的疼痛消失,腹中翻湧的感覺平息,整個人好似新生。
大祭司卻如發現世之奇寶,激動地咧出一個難看的笑容,“竟然是師祖的食月之術……”
他發出近乎癲狂的嘶吼,“抓住她,要活的!”
灌木叢裡飛出一群又一群教徒,數量多達百人。
唐念知暗道不妙,這些教徒有再生之能,大祭司是想跟他們打消耗戰了。
她麵色凝重地瞥了一眼沈一青處,他依舊被陣法所困。
可自己的大殺招冥火併不能輕易使用,身份暴露不說,控製不好傷及無辜自己也會遭到反噬。
可不使用冥火,今晚三個人一個也走不了。
大祭司冇有留糾結的時間給她,密密麻麻如雨點般密集的鎖鏈朝她襲來。
她身形矯健靈巧,宛如遊魚般在鏈條中穿梭,趁著空隙單手結印,祭出陣法對付那些不斷恢複的教徒。
參天光住拔地而起,被擊中的教徒無不脫水風化,化作飛灰散去。
大祭司將穀蕤賓扔給教徒,那意思明顯不過,讓他們帶穀蕤賓先走,自己留下對付沈一青和唐念知。
萬不能讓大祭司得逞,唐念知咬了咬牙,心下做出決斷。
她將微量冥火附著長鞭之上,以迅雷之勢快速破開大祭司周圍教徒的封鎖,擊斷大祭司一條手臂後,鞭子一轉捲了穀蕤賓,帶至自己身邊。
大祭司終於反應過來,平靜地看著地上那隻斷手,並無怒意。
“有意思,真有意思。”他那破碎的聲線激動更甚,空洞的眼睛死死盯住唐念知和穀蕤賓。
唐念知把穀蕤賓護在身後,“彆怕,跟著我就行。”
“姐姐小心啊!”穀蕤賓十分擔心,麵色焦急地看了一眼那團藍火,“我哥哥曾被冥火傷過,這些冥火會引發他舊傷的……”
“不是純正的冥火。”唐念知甩開長鞭,“被取出儲存再使用的冥火,會丟失原本的牽引力,這種程度,你那兄長撐得住。”
她抱著穀蕤賓飛身躲過鏈條的攻擊,快速靠近困住沈一青的藍火球,她單手結印護住穀蕤賓的身體,在大祭司下一輪攻擊到來之前猛的將穀蕤賓用附著冥火的長鞭擲給了在陣中的沈一青。
陣法的冥火層被唐念知衝開,沈一青破陣而出接住穀蕤賓。
而唐念知因救穀蕤賓這個缺口被大祭司放出的鎖魂鏈捆縛動彈不得。
鎖魂鏈顧名思義鎖人魂魄,大祭司靈力高強,其鏈威力巨大,唐念知被捆縛的瞬間就失去了意識。
當沈一青帶著穀蕤賓走到空地上時,四周寂靜,除了一地的殘骸,大祭司和唐念知都不見了蹤影。
“哥……”驚魂未定的穀蕤賓顫顫地喊了一句,“知了被他們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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