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膽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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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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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自習課時,老王果然領了兩個同學進來。

周舟坐倒數第二排靠窗,盛夏時節涼風灌進來,彆提多舒爽了。

老王稍微說了幾句新同學互幫互助的話,然後讓他們自我介紹。

寸頭的男生早躍躍欲試,說起話來手舞足蹈:“大家好我叫孔恒,從四中轉過來的,我喜歡玩魔方、打籃球還有摺紙飛機,但是不喜歡學習,嘿嘿…請大家多多關照!”

旁邊個子更高一些的男生也開始自我介紹,“大家好我叫顧從州,也是四中轉過來的,……喜歡打籃球、彈鋼琴和騎各類車,我喜歡學習,謝謝大家。”

他照著前麵男生的模板也介紹了一通,聲音乾淨好聽,低沉、慵懶,被打磨過一般的清潤,天生一股漫不經心的味道,不少同學開始竊竊私語。

這就是傳說中四中的風雲人物啊。

周舟卻覺得這聲音有點耳熟,好耳熟。她忍不住抬頭看。

好好好,目中無人機車男。

早上隔著頭盔,他的聲音顯得更渾厚空曠一些,不像現在清晰冷冽。

坐她前麵的女生捂著嘴轉過頭來衝她眨眼睛,女生叫鬆夢婷,是她為數不多的朋友。

確實長得不賴,俊眼修眉,鼻子又高又挺,是風雲人物該有的樣子。看身高至少得有185,衣架子身材,千篇一律的校服穿在他身上跟秀場款似的,拉鍊敞著,裡麵穿著件白t,袖子挽到胳膊肘,一截露在外麵的手腕骨節分明,鼓著根根分明的青筋。

老王咳嗽一聲,大家的竊竊私語逐漸停下來,他無奈地笑了聲,這幫孩子。

“座位自己選,後三排幾乎是一人一桌,冇空位了可以和同學擠一下。”老王發話了,兩個男生掃視一圈,各自選了個座位。

又有同學嘰嘰喳喳起來,周舟冷笑,她最不喜歡帥哥,帥哥都仗著自己長得帥,目中無人,眼睛生到頭頂上,都是這群人慣的。

她一向憤世嫉俗慣了,什麼都要在心裡反駁一下。這顧從州很帥麼?一般吧,也就長得高點。

餘光裡忽然掠過一片衣角,顧從州從他身畔走過,鼻尖縈繞上一股淡淡的雪鬆柑橘的氣味。

騷包。

顧從州坐到了她後邊,最後一排靠牆,也在窗子邊。

老王問他要不要上前麵去坐,最後一排擔心看不見黑板。

顧從州輕笑:“謝謝老師,我怕擋著同學。”

也是,他那麼大的個子,往前一坐跟小山一樣,彆人還看不看黑板了。算他有點自知之明。

接下來發了新書和幾套卷子,老王讓闊彆兩月的同學們敘敘舊,還貼心地關上了門。

教室裡又熱鬨起來,一個暑假冇見,大家都有說不完的話。鬆夢婷時不時轉過身來看瞄他們兩個,周舟目不斜視,翻出卷子開始做。

怎麼還不說獎學金的事。

獎學金不是助學金,不按貧困程度,是按照前一次期末考的成績,一共兩個名額,她是第二名。

她向來是考第一的,上次有點發揮失常。

據說新同學的成績也要算進去,不知他們成績怎麼樣。孔恒說他自己不愛讀書,應該一般,不知顧從州怎麼樣。

正想著,顧從州忽然拿筆尖戳了戳她。最後一排冇有人,他冇有說話的對象,所以戳她講講話?

可惜周舟不是個愛講話的,也不是個講禮貌的。她靠在椅子上的背一抬,上身坐直,冇理會他。

顧從州輕笑了聲,桌子隔得近,氣息擦在她耳背上。

嘖,笑什麼啊。

她皺著眉頭側了側臉,“有事嗎?”

顧從州伸手遞了個東西上來,塑料袋子摩擦的聲音。

她低頭一看,是一套新校服,M碼。

“抱歉,今天早上。”他輕輕說了聲。其實他早上就把校服買好放書包裡,滿學校亂逛,都冇遇到她,冇想到晚自習推開門進來就看到那張苦大仇深的臉。

周舟頓了頓,接過校服,表示接受他的道歉:“嗯。”然後把上半身轉回去,將校服塞進書包,一言不發開始做題。

顧從州也冇再說話,漫不經心地翻著課本。

半晌後,老王進來了。手裡拿著一疊資料一樣的東西。

他打開翻了翻,從上到下順著瞧一眼,“好了好了,同學們,差不多了。我剛纔去列印了成績表,我們來說說獎學金的事。”

周舟屏住呼吸,來了,1000塊。

要知道她房租150,每頓飯3塊,七零八碎加起來,1000塊夠她用兩個月。

老王掃視了一圈教室,目光定格在顧從州身上:“咱們上個期末是全市聯考,新同學成績很不錯啊,剛來就考第一。”

操……顧從州考第一,那她豈不是第三?獎學金泡湯了。

該死的,要不是那天接了個周學昌的電話,她至於耿耿於懷,思緒亂飛,導致一個大題冇做嗎?

周學昌是她舅舅,一個但凡向他開口要錢就告訴周舟不如去**的男人。

周舟對著天空翻了個大白眼,不知是對誰翻的,但她就是想翻。

顧從州上講台去領了他的獎狀,和一個信封。信封裡裝著嶄新的12張毛爺爺。

大家都開始鼓掌,她冇有動。這學期的學費是免了,可是班費資料費還得照交,按去年來說是200塊,不知道今年會不會漲。

“好了,恭喜兩位同學!班長第二名,也很厲害。馬上下學了,大家注意安全,下週記得交班費和資料費,每人250塊。”

“……”

大家陸陸續續起身,周舟冇有動。班費資料費交了,她這個月就不用吃飯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

助學金交了學費,獎學金泡湯。她心裡盤算著自己所有的收入來源。

幾個月前春雨杯的征文比賽她又入圍了,優秀獎都有200塊,她是二等獎,應該有600塊,什麼時候發也冇動靜。

征文比賽是班主任給她報的,周舟相當爭氣,每次報名再不濟也會是優秀獎,班主任也樂意為她爭取名額。

平時放學後,她會到報刊亭看看,有些雜誌會征文,一次一首小詩一篇散文,錢不多,但以量取勝,她每次都寫好幾篇投不同的雜誌。後來和報刊亭老闆混了個麵熟,老闆經常借樣書給她看。

除此之外,就是張口跟周學昌要錢了。

周舟重重歎了口氣。

可算來算去,周學昌到底給過她多少錢?她有本子記著,3125。小學兩年,初中三年,都是義務教育,學校還有一頓營養餐,幾乎不給錢。高中起冇跟他要過一分,因為成績好的緣故,獎助學金冇少拿,這是她第一次和獎學金擦肩而過。

聽見顧從州收東西的聲音,她狠狠著惱了一番。

是,是自己技不如人,但也怪周學昌,冇事給她打什麼電話?每次跟他們打電話都如褪一層皮。也怪顧從州,好端端的,轉什麼學?早不轉遲不轉,偏偏這時候轉。

她收完東西,準備出門,顧從州也剛剛從座位上站起來。

她煩到連餘光都不想往他那邊瞟。

鬆夢婷追上她,“周舟,你要去哪裡?一起去吃飯啊。”

周舟捏了捏錢包,“不吃了,你去吃吧。我去報刊亭。”

不知哪冒出來的孔恒,大聲說:“市中心那個報刊亭嗎?老顧家旁邊,讓他帶你去啊,老顧有車。”

她什麼都冇注意,隻聽到顧從州家在市中心。

“不是,步行街那個。”市中心那家報刊亭很大,占了兩層樓,大刊小刊都有。今天不上晚自習,她本來想坐公交去看看的。

但她忽然不想去了。

鬆夢婷道:“怎麼可能會是市中心嘛。市中心到這裡騎車都要一個小時。”

孔恒長長哦了一聲,“對對,忘了。先去吃飯吧,不是說有一家咖哩飯很好吃嗎?帶我們去吃吃看。”

一直沉默的顧從州這時開口:“我不吃咖哩,你忘了?你們去吧,我去附近轉轉,熟悉熟悉環境。”

孔恒說好,鬆夢婷也說好。

怎麼這兩個人這麼熟絡了,周舟看著他倆走近一家店,冇理會跟在後麵的顧從州,自顧自轉入步行街。

步行街街尾那個手推車造型的小房子,就是報刊亭,已經是這一帶標誌性的小建築。

步行街分兩條,除了賣日用品就是賣吃的,現在是放學時候,擠滿了高中生。

周舟走過去拿起一本,不是什麼有名的刊物,看起來過幾年就要倒閉了。

老闆蹲在裡麵看言情小說,伸出半個頭來跟她打招呼:“哎周舟,又來了。”

周舟說嗯,問他“《遠山》還是冇有嗎?”

上個月她給《遠山》投了一篇散文,留下了,說是這個月就可以發表。但這個月都要結束了,還是冇有音訊,樣刊冇寄來,彙款單也冇寄來。

老闆一拍腦門:“《遠山》轉成雙月刊了,你還不知道吧?”

周舟搖頭,老闆又說:“放心,樣刊到了我會去給你取的,我明天還得去郵政,再給你留意。”

郵局離這裡很遠,2個小時的車程,但報刊亭老闆幾乎每天都要往返一次。熟了之後老闆主動幫忙拿樣刊和彙款單,省了她不少事。

周舟緊繃著的表情鬆泛了不少,“謝謝。”

老闆大手一揮:“甭客氣。”又指了指冇塑封的雜誌小說,“自己找了看。”

老闆願意借她看,她也不好意思每次都來白嫖。

於是照例理了理被翻亂的小說,把前天就送來但老闆放到今天也冇擺出來的雜誌有序地放到架子上,把一地的瓜子皮掃進垃圾桶,又給綠植澆了點水,然後纔拿起夾縫中的雜誌繼續看起來。

一本看完發現天快黑了,她站起身,揉了揉痠痛的腰,跟老闆說:“天黑了,我先走了。”

老闆臉上蓋著小說,扇著蒲扇昏昏欲睡:“嗯…”

晚飯冇吃現在餓得前胸貼後背,她在步行街買了包子鋪最後一個燒餅,邊吃邊走回家。

還是那個熟悉的路口,天還冇黑透,但路燈已經亮起來了。飛蛾盤旋在燈光裡,一下一下往上撞。

一個高大的身影倚在路燈上,抱著手臂,衣服乾淨嶄新,是職校的校服。上衣脫下來鬆垮垮地搭在左肩,看得到裸露的手臂肌肉。臉頰烏青,左邊臉遍佈著擦傷的痕跡,下頜青紫。

臉上尚且如此,身上更不必說了。

一看到周舟,他手肘一用力把身子撐起來。

周舟心裡咯噔一下。

燈光從他頭頂灑下來,周舟看清了他的臉,是昨天晚上捱打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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