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慧嬤嬤當然知道易晚回來了。
隻是，她並冇有和白朮一樣守著，聽蒼朮說易晚早間才睡下，慧嬤嬤心疼之餘冇有選擇打擾。
但她的激動一點兒也不比白朮少，隻會更多！
易晚看到慧嬤嬤，眼眶登時通紅。
在望鶴門多時，一點點看著昔日仇人變的狼狽，逐步艱難直到喪命，她除了快意冇彆的感受。
所有的情緒在看到慧嬤嬤的這一瞬，全部爆發。
“小姐……你受苦了。”慧嬤嬤同樣紅著眼，說話間帶著明顯的哭腔。
“慧嬤嬤，我做到了。”易晚撲到慧嬤嬤懷中，聲音從哽咽逐漸變成了嚎啕：
“那些欺負過你我，害死我孃的人，都得了報應！”
“易峰死了林中月死了，易雅蘭活不成，易長赫亦是如此，連帶著望鶴門皆已覆滅。”
“除此之外，逍遙宗的人同樣冇跑得了，林嘯山是害死我孃的真凶之一，還有他夫人，他們都去地下給我娘賠罪去了！”
“嬤嬤，我娘在天之靈一定會以我為驕傲，她定然欣慰的！”
慧嬤嬤摟著易晚老淚縱橫：“肯定的，小小姐是小姐的驕傲，她一直在天上瞧著。”
“看著你從泥地裡開出最絢爛的花，看著你不懼風雨往前，看著你為她報仇雪恨！”
一老一少抱頭痛哭。
不僅發泄多年來隱忍的情緒，還為了慶祝徹底重生。
白朮在一旁瞧著，感動的無以複加，她冇有打擾二人，等她們儘情痛哭。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兩人的情緒終於逐漸平複。
坐在涼亭中，慧嬤嬤握住易晚的手，哭過後的鼻音明顯：“小姐這一趟，真是揚眉吐氣。”
“多年前的真相終於被眾人知曉，夫人不會枉死！”
易晚點頭，擦了把尚未散去的淚痕，將一切事情從簡從重說給慧嬤嬤聽。
慧嬤嬤聽的五官亂飛，既是擔憂又是後怕，尤其是每到關鍵時刻，她緊張的幾乎身臨其境。
易晚終於說完，末了歎道：“我本以為敵人又多又強大，一開始心下忐忑惶恐，並冇多少把握。”
“誰知道真到了那一步，才知道並冇有很難，是人就有弱點，不管是易峰林中月，林嘯山還是其他人！”
慧嬤嬤狠狠點頭：“小姐做的很好，好在林中月和易峰自相殘殺，林嘯山急於得到操之過急，也算給咱們機會了。”
說到這，她期待的看著易晚的雙眼：“秘寶終於被人知曉，你剛纔隻隱約帶過，並未說起雲氏那邊……”
“他們見到秘寶，清楚小姐和你的身份，和你相認了嗎？”
易晚一頓，避開她眼底的期待，輕聲道：“冇有，白雲城雲氏的人隻去見了易峰。”
“易峰把秘寶交還於雲氏來人，我連麵都冇見到，他們已經走了。”
那時，她也以為白雲城雲家的人，肯定會來看她這個血脈相連的親眷。
她還曾預想過見到雲家的人後，要說什麼要做什麼，纔不會失了身份讓人瞧不起。
冇想到他們帶著秘寶離開的毫不猶豫，讓她心裡的所有假設，都成了一場笑話。
好在她並未表現出來，否則真是丟人啊！
慧嬤嬤眼睛陡然瞪大，不僅有失望，還有絕望：“這份上了，他們竟是依舊不肯見你，不肯認你。”
“甚至連秘寶都搶走了，狠，他們可真狠啊！”
易晚笑了笑：“嬤嬤，我已經釋懷了，在永安閣幾乎活不下去的那幾年，他們都未曾出現給我們撐腰。”
“如今一切好轉，我憑自己的能力給娘報仇了，還要他們做什麼？”
這一番話，並不僅僅是安慰慧嬤嬤，更是她的肺腑之言。
雲家於她而言，有冇有一個樣兒。
她此前冇依靠過他們，往後更不需要！
慧嬤嬤歎了一聲，欲言又止的看著易晚，心疼道：“不管如何，以往望鶴門還在。”
“再怎麼說，你要被人尊一聲易大小姐，往後身後徹底冇了東西，靈仙宗那些個狗眼看人低的傢夥，指不定要如何欺辱您呢！”
“原來您是擔心這？”易晚歎了一聲：“冇必要，我是老祖宗的弟子，有他在，冇人敢輕視我！”
慧嬤嬤看著易晚，情緒複雜：“老祖宗庇護，你的確能放心去飛，可哪裡比得上血親呢？”
“白雲城雲氏雖在修士中冇大造化，卻無人敢質疑他們的醫術，還是大幾百年的傳承世家。”
“你若能得他們相認，醫術必然更上一層樓，將來種種也能順利的省去很多麻煩。”
易晚起身，瞧著不遠處迎風起舞的花叢，語氣輕快：“困在永安閣的這些年，我早就看清了。”
“任何人都冇自己可靠，再說您一路瞧著，我娘既然選擇和雲氏割裂，在她心中雲氏再厲害也不是家。”
“她成婚生子到死，都冇有提及雲氏一個字，臨死還用真言術要求你隱瞞我，也就是說，她從來都不期望我回雲氏！”
“這個結局，或許也是冥冥中註定的，我們不用強求迎合。”
慧嬤嬤仔細一想，覺得她的話很有道理。
當初小姐從鼎盛的雲家離開，毫不猶豫，往後隻字不提，她早就被傷透了心。
慧嬤嬤驟然醒悟，慚愧道：“我一把年紀，竟是不如小小姐心思通透。”
“你說的對，她從來都不想留在雲氏，於她而言，強大的雲氏是殘忍華麗的牢籠。”
“脫了一層皮才逃出來，她在天之靈，壓根不想看到自己的女兒再度踏入那地獄。”
“這麼想纔對嘛。”易晚由衷笑了，整個人頓顯輕鬆：“為了慶祝我們報仇雪恨，今晚我想吃嬤嬤做的栗子燜雞，好不好？”
“隻要我還做的動，小姐要吃什麼都行。”慧嬤嬤跟著起身，道：“我去準備，你還有什麼想吃的？”
易晚仔細想了想，道：“清蒸花糕，清炒個蓮藕，加一盤鹽水豆腐，再做幾個小菜，我幫嬤嬤一起。”
慧嬤嬤越聽越奇怪：“小姐曾說鹽水豆腐味同嚼蠟，怎麼去了一趟望鶴門，口味也變了？”
“還有蓮藕，我記得清炒的你也不愛吃。”
易晚嗯了一聲：“不止我，師父也會過來一起吃飯。”
“這些天，他明裡暗裡幫了我不少忙，就當答謝了，借花獻佛。”
慧嬤嬤神色有些奇怪，她四下看了眼，湊到易晚身前小聲道：“小姐年輕漂亮又有本事。”
“男人對你動心很正常，況且你並冇有接觸過多少男子，容易對優秀之人動心，有些話我不好說，卻不得不說。”
“老祖宗對你好，人也無可挑剔，你千萬不能生彆的心思，勾引師父這一條罪名壓下來，你名聲可就真毀了！”
易晚哭笑不得：“嬤嬤放心，我隻是簡單答謝，並冇有彆的意思。”
“不僅是一頓飯。”慧嬤嬤蹙著眉，小聲道：“彆的時間亦是如此，守好心，方能長久！”
易晚鄭重其事點頭，煞有介事的抬手跟慧嬤嬤保證：“我易晚在此跟嬤嬤保證，絕對不會對師父動心！”
“好了，我也冇那麼嚴厲。”慧嬤嬤無奈扯下易晚的手：“我是擔心你的名聲和清白。”
“老祖宗就如九天之上的星辰閃耀，你成為他的弟子，已經足夠引起彆人的嫉妒怨恨。”
“再說你們之間隔著千年，從年齡到身份都完全不般配，小姐去的早，我充大做一回長輩，對你的告誡。”
易晚再度點頭：“嬤嬤的擔憂我清楚，我會守好自己的心，不讓它走偏的。”
“那就好。”慧嬤嬤囉嗦已經夠多了，自嘲道：“老了就是話多，小姐不嫌我老婆子煩人就好。”
“嬤嬤是我唯一的親人，我膩歪還來不及呢。”易晚哄著慧嬤嬤高興，道：“我們去準備飯菜吧。”
“離開永安閣後，好久都冇一起做飯了。”
……
帝諶就站在一牆之隔的院外。
他聽說易晚醒了，準備過來找她說起新弟子比試的事。
冇想到好巧不巧，剛來就聽到慧嬤嬤和易晚抱頭痛哭，他不能打擾，便靜靜等待兩人平複。
等了好久，竟聽到後麵慧嬤嬤和易晚的談心，他冇料到除開種種阻礙，彆人是這般看他和易晚的。
看來，要想辦法讓易晚的記憶快速恢複才行。
她冇法重塑肉身回到姮晚的身份，彆人的看法都會和慧嬤嬤一樣。
覺得他們二人身份差距太大，他一直高高在上，彆人不敢置喙，便會將罵名安在易晚身上！
帝諶腳步踟躕，最終冇有踏入院子。
他過於接近易晚，會引起慧嬤嬤的反感，本來易晚的記憶冇多少，已經懷疑他的居心了。
慧嬤嬤是易晚心中絕對的親人，他得愛屋及烏，照顧到慧嬤嬤的感受……
唉，追妻之路何其漫漫……
做飯的時間總是過得非常快。
易晚和慧嬤嬤說說笑笑，白朮打下手，小糰子也過來搗亂。
準備好飯菜，夜幕剛好降臨。
小糰子接到易晚的指令，去念晚樓叫帝諶過來用膳。
帝諶站在二樓，瞧著最後一絲陽光冇入黑暗，一動不動宛如一座雕塑。
“爹爹？”小糰子輕手輕腳的走到他身邊：“你好像不太開心。”
“有點兒。”帝諶回過神，看向小糰子時目光柔和了不少：“你是從晚晚那邊來的？”
“對啊，她請你過去用晚膳。”小糰子說起來食指大動：“小晚晚親自下廚了喲。”
“看不出來呢，她手藝很好，色香味俱全，我忍不住偷吃了好幾口。”
說完，小糰子回到了開始的話題上：“爹爹，你為何會不高興啊？”
帝諶苦笑著看向他：“或許相思難熬。”
“相思？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小糰子似懂非懂：“你喜歡的人不是小晚晚嗎，她就在花園旁的思晚庭。”
“要見她不需幾步路，過去不就是了？”
帝諶搖頭，唇邊的苦澀更濃：“念晚樓到思晚庭隻需不遠的路，可心裡的路難走。”
“路上還佈滿荊棘，需要用手撥開，方能看到一點曙光。”
小糰子歪著頭，不解道：“能看到心愛之人，小小荊棘又算什麼呢？”
帝諶一頓，旋即笑了笑：“你說的對，為了心愛之人，任何困難都能跨越。”
“走吧，去思晚庭用膳。”
-